“你醒了。”舱外传来声音,镜中的沈溯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与那个诡异的笑容完全一致,“我们找了你很久。”
沈溯猛地坐起身,医疗舱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镜中的自己正拿着那只银质拨浪鼓,鼓面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北斗七星的图案渐渐模糊成一个旋转的旋涡。“第七次轮回时,你在月球背面发现的不是数据库。”镜中人说,声音同时混杂着母亲和小林的语调,“是提问者的墓碑。”
“什么墓碑?”沈溯的手掌按在玻璃上,镜面冰凉,却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脉搏。
“每个文明都会在消亡前留下终极问题。”镜中人举起拨浪鼓,鼓面的漩涡里渗出乳白色的液体,“奇点残响不是意识合集,是所有问题的共鸣。而你的母亲……”他突然凑近,鼻尖贴着镜面,“她是第一个把问题唱成歌的人。”
医疗舱的警报声突然变调,变成了摇篮曲的旋律。沈溯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那些微型的“?”号。镜中的自己正用指甲刮着玻璃,留下与培养箱门沿相同的冰晶痕迹。
“现在轮到你了。”镜中人的脸开始碎裂,像被敲破的冰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是谁?”
沈溯张口的瞬间,医疗舱突然断电。黑暗中,他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带着车祸现场的喘息,有的混着月球尘埃的沙沙声。当应急灯亮起时,镜中的倒影消失了,玻璃上只留下一行水痕,是他在第一次轮回中学会的第一个字:“妈”。
沈溯站在实验室中央,手里捏着那半张乐谱。光谱分析的数据芯片在口袋里发烫,像揣着一颗正在裂变的原子。通风管道里传来哼唱声,这次他听清了完整的摇篮曲,尾音落下时,所有的仪器突然同时启动,屏幕上跳动的不再是数据,而是一行行不断重复的问句:
“谁在提问?”
“谁在回答?”
“谁在轮回中记住了摇篮曲?”
培养箱的玻璃门缓缓滑开,里面没有样本,只有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沈溯,而是一个蜷缩在奇点深处的模糊身影,正用银质拨浪鼓轻轻敲击着某种透明的屏障。
沈溯突然想起第七次轮回在月球背面的场景:尘埃里的密码不是母亲的忌日,而是他第一次轮回时的生日。那时他以为自己破解了数据库,现在才明白,他只是在给自己留下一个坐标。
通风口的哼唱声停了。沈溯看向镜中的身影,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在身影的面容清晰的瞬间,实验室所有的屏幕突然黑屏,只留下最后一行字:
“提问者,亦是答案本身。”
沈溯的指尖触碰到镜面的刹那,镜中的身影抬起手,与他的手掌在玻璃两侧重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既像无数人的合唱,又像母亲在耳边的低语:
“下一次轮回,记得把摇篮曲唱完。”
镜面接触的瞬间,沈溯的视网膜突然被刺目的白光覆盖。等他闭眼再睁开时,实验室的仪器全变成了锈蚀的铁架,培养箱里的镜子浮在半空中,镜中那个奇点身影的轮廓正一点点渗入现实——对方的袖口沾着块暗红色污渍,形状与他第一次轮回时母亲车祸现场的血迹完全吻合。
“唱完它。”沈影的嘴唇没动,声音却像从沈溯自己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拨浪鼓的响声突然密集如鼓点,银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每个裂纹里都嵌着张婴儿的脸,正张着嘴无声地哭喊。
沈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多了样东西——块老式机械表,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表盖内侧刻着的“溯”字被人用指甲划得模糊不清。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在第七次轮回的月球尘埃里腐烂成了粉末。
紧急通道的指示灯闪烁着红光,把楼梯间照得像屠宰场。沈溯攥着机械表往上跑,每级台阶都发出腐朽的吱呀声,却在他踩过的瞬间渗出乳白色的液体。三楼的安全门虚掩着,门后传来吹风机的嗡鸣——那是实验室员工更衣室的方向。
他推开门的刹那,吹风机突然熄灭。六排储物柜的镜面同时映出他的身影,只是每个倒影的表情都不同: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额头上嵌着块拨浪鼓碎片。最左边那排柜子的门敞开着,里面挂着件编号“734”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
沈溯伸手去拿照片的瞬间,柜门突然自动合上,夹住了他的手腕。镜中的所有倒影同时抬手,与他被夹的动作完全同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皮肤正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的“?”号在疯狂增殖,像要撑破皮肤爬出来。
“疼吗?”镜中最年长的倒影开口了,嘴角的机械弧度泛着青紫色,“第三次轮回时,你用这排柜子藏过奇点残响的样本。那时你说,疼痛是区分真实与轮回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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