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抱着他的破瓦罐，像条滑溜的泥鳅，在拥挤的人潮里艰难地寻找着落脚之地。他东张西望，看哪里有空隙。终于，在桥头一个相对偏僻、靠近河岸栏杆的角落，发现了一小块勉强能放下瓦罐的空地！旁边是个卖草编蚂蚱的老头，对面是个卖咸菜疙瘩的大婶。
“就这儿了！” 小六子心中一喜，赶紧挤过去，把那块半旧的粗布铺在地上，再把那个宝贝破瓦罐端端正正地放在布中央。他学着旁边卖草编蚂蚱老头的样子，盘腿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酝酿情绪。
“咳咳！” 他努力挺直腰板，运足了丹田气，扯开嗓子，用他自认为最洪亮、最吸引人的声音吆喝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嘞！”
“祖传秘方！百年灵药！”
“专治跌打损伤！腰酸背痛腿抽筋！”
“药到病除！无效…呃…无效…包换！”
他本想喊“无效退钱”，但转念一想，万一真有人来退咋办？赶紧临时改口成了“包换”，反正他也没第二罐草了。这临时改的词儿，配上他那略显稚嫩又带着点紧张的声音，听着就有点…不太靠谱。
效果嘛…不能说没有。
他这一嗓子，倒是成功吸引了几道好奇的目光。主要是他这身打扮配上“祖传秘方”、“百年灵药”的吆喝，反差实在太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一个挑着菜担子路过的大叔停下脚步，探头看了看瓦罐里那几根灰扑扑、蔫了吧唧的“杂草”，撇撇嘴：“嘿！小子！你这‘百年灵药’…看着咋跟后山喂驴的草差不多啊？别是糊弄人的吧？”
“就是就是！”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帮腔，“还祖传秘方？毛都没长齐呢！”
小六子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你…你们懂什么！这叫…叫返璞归真！看着不起眼，药效强着呢！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哟！还返璞归真？” 一个穿着绸缎短褂、摇着折扇、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带着两个家丁挤了过来，用扇子指着瓦罐里的草，一脸戏谑，“小叫花子，你这草…不会是刚从哪个坟头拔的吧？一股土腥味儿！”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小六子气得脸都绿了，正要反驳，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响起：
“让开点！挤啥挤！”
人群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拨开，三个穿着统一青色短打、敞着怀、露出胸口或胳膊上狰狞刺青的彪形大汉挤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脸上有道刀疤、眼神凶戾的光头汉子。他们腰间都挎着短棍，走路横冲直撞，一看就不是善茬。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
“地蛇帮的来了！” 有人小声嘀咕，语气带着畏惧。
“刀疤刘！这煞星怎么跑散市来了？” 卖草编蚂蚱的老头赶紧把摊子往后挪了挪。
那三个大汉径直走到小六子的摊子前。刀疤刘那凶戾的目光扫过小六子那身破布条，又落在他怀里那个破瓦罐上，最后定格在瓦罐里那几根灰扑扑的“杂草”上。他鼻子抽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小子！” 刀疤刘抱着膀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六子，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规…规矩？” 小六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孙老头可没提过还有“规矩”这回事啊！他强作镇定，陪着笑脸，“这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您指点指点？”
“指点？” 刀疤刘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瘦高个嗤笑一声，用短棍敲了敲小六子铺在地上的粗布边缘，“在这平安桥散市摆摊，就得守我们地蛇帮的规矩！这叫…保护费！懂吗？”
“保护费？” 小六子眨巴眨巴眼。
“对！”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瓮声瓮气地接口，指着小六子的破瓦罐，“看你小子可怜，又是新来的，给你个优惠价！今天这罐子里的玩意儿，甭管是草是宝，我们地蛇帮帮你‘保管’了！就当抵了你的保护费和这个月的摊位费！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说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瓦罐抓去！眼中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小六子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什么狗屁保护费！这帮混蛋就是看他面生，又可能觉得他罐子里的东西有点门道，想直接明抢！
“不行！” 小六子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死死抱住了怀里的破瓦罐！那里面可是他的命根子！五十两一根的宝贝！怎么能被这群地痞抢走？！
“嘿！小子！找死是吧？！” 那胖子见小六子敢反抗，脸色一沉，蒲扇大手去势不减，反而带上了劲风，狠狠朝着小六子抱着瓦罐的手臂抓来！看那架势，是想连人带罐一起揪起来！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卖草编蚂蚱的老头不忍地闭上了眼。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就在那胖子的手即将碰到小六子的刹那——
小六子那刻在骨子里的“逍遥泥鳅步”再次本能发动！只见他抱着瓦罐，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迅捷的角度猛地一缩、一扭！
唰！
胖子的手擦着他的破道袍抓了个空！带起的劲风甚至刮掉了他衣襟上几根线头！
“咦？” 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小叫花子，滑溜得很啊！
“妈的！还敢躲？！” 胖子一击落空，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他怒吼一声，不再留手，钵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直接朝着小六子的面门狠狠砸来！这一拳要是砸实了，小六子非得满脸开花不可！
“小心！” 人群里有人惊呼。
小六子亡魂大冒！抱着瓦罐就地一个懒驴打滚！
砰！
胖子的拳头狠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石屑飞溅！
小六子险之又险地躲开，抱着瓦罐滚到了桥栏杆边上，灰头土脸，惊魂未定。他死死护住怀里的瓦罐，看着步步紧逼、面露狞笑的三个地蛇帮打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刚摆脱了魔修和巨兽，又惹上了地头蛇！这青岚城…真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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