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远轻轻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说：“我小时候，也曾经像她一样害怕这个世界。但没有人能听懂我说什么，也没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可你给了她。”
他的语气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安宁。
苏念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琴键戛然而止。
小雨回过头，看见两人后露出灿烂的笑容，飞快地扑进苏念怀里，举起手中的便签本，写下一行字：
“妈妈，我想继续练。”
那一刻，苏念只觉得胸口一片温热。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雨的头发，“好，妈妈陪你练。”
裴明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相拥的画面，眼神复杂而深沉。
而这，也正是他想给予苏念的。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联系了儿童心理治疗中心的负责人，提出要为小雨举办一场小型演出，并邀请所有正在接受治疗的孩子们前来观看。
“这不是慈善表演。”他在电话里说，“这是属于她的舞台。”
当晚，裴明远亲自为小雨编排了一首名为《我想说》的独奏曲。
他坐在钢琴旁，一边示范，一边耐心地指导她每一个细节。
“这里，手腕要再抬高一点。”他轻声提醒，“情绪到了，手指自然就会跟上。”
小雨认真地点头，一遍遍重复练习。
苏念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灯光下，裴明远的侧脸柔和了许多，少了平日里的冷戾，多了几分温和与专注。
她突然想起昨夜李梅说出的那个惊天秘密——
她不是林晓，也不是什么私生女，而是裴家真正的女儿？
可为什么裴父要调换孩子？那场车祸，真的不是意外吗？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和愤怒。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陪小雨完成这场演出。
次日清晨，阳光洒满花园，裴家别墅前停满了接送孩子们的车辆。
儿童心理治疗中心的孩子们穿着整洁的衣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陆续进入大厅。
他们的神情各异，有好奇、有拘谨，也有冷漠。
而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已经摆放妥当。
小雨穿着白色连衣裙走上台时，全场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观众，只是走到钢琴前坐下，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第一个音符响起。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琴声清冽如晨露，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倔强地向前推进。
她用音乐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恐惧与沉默，也表达着如今的勇敢与希望。
台下的孩子们睁大了眼睛，有的甚至悄悄攥住了身旁人的手。
而裴明远站在幕布后，紧紧盯着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喉结微微滚动。
她是主角。
是光。
琴声时而轻柔如风，时而激烈似雷。
舞台上的小雨仿佛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
她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她的情绪与记忆——曾经的恐惧、被家暴后的沉默、第一次握住苏念手的颤抖、夜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声音……如今全都化作一段段旋律，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回响。
台下孩子们的目光逐渐亮了起来，有的开始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轻点头，有的眼眶已经泛红，还有的孩子紧紧抓住了身边工作人员的手，像是在从这场演奏中汲取某种力量。
“原来音乐真的可以说话。”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男孩喃喃道。
他从未在公众场合开口说过话，此刻却因为这场演奏，破天荒地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掌声是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才爆发出来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挚的掌声，没有敷衍，没有客套，只有感动和敬佩。
小雨缓缓起身，站在舞台上，目光穿过灯光，落在观众席第一排微笑注视着她的苏念和裴明远身上。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很轻，却清晰有力：
“谢谢你们……听我说话。”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夹杂着抽泣和低声的赞美。
苏念眼眶湿润，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她站起身，朝小雨张开双臂：“过来。”
小雨毫不犹豫地跑下台，扑进她的怀抱，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小鸟。
裴明远也走上前，弯腰将小女孩抱起，转了个圈，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你做到了。”他低声说，语气里竟有一丝哽咽。
小雨靠在他肩上，轻声呢喃：“因为你们一直在。”
演出结束后，客厅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裴明远亲自给每个孩子颁发了一份小礼物——一本空白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写下你们想说的话，”他微笑着说，“也许有一天，你们也能用别的方式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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