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如同搁浅的巨兽,卡在冰冷的礁石缝隙里,船底渗水的“汩汩”声在死寂的浓雾中格外刺耳。甲板上一片狼藉,众人惊魂甫定,目光都聚焦在十几丈外那块巨大礁石上的枯瘦身影。
那海草鱼皮袍子的老妪,如同礁石本身生长出的精灵,眼神锐利如鹰。她手中那枚巨大的螺旋海螺,还残留着刚才那声破开诡歌、驱散邪力的余韵。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萧清漓身上,那句沙哑的疑问“冰魄…寒气…沧溟血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涟漪。
萧远山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疑,抱拳朗声道:“前辈救命之恩,萧远山感激不尽!船上同伴身中剧毒‘蚀脉引’,命悬一线,恳请前辈指点迷津!”他声音洪亮,带着江湖人的恳切,也点明了当前最急迫的困境。
老妪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扫过萧远山刚毅的脸庞,又落回痛苦蜷缩、手腕黑气翻腾的柳寒烟身上。她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没有立刻回答。
“老奶奶!”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萧小墨从姐姐身后探出小脑袋,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惊吓,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一丝孩童本能的亲近感,“您刚才吹的螺螺声音真好听!比那个哭唧唧唱歌的好听多啦!您能救救我师叔吗?师叔可好啦,给墨儿讲故事,还帮墨儿打坏蛋水鬼!”他小手指着柳寒烟,语气急切又真诚。
老妪的目光落在萧小墨天真无邪的小脸上,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坚冰被投入一颗温热的石子。她没理会萧小墨的话,反而盯着他看了几息,沙哑地开口,却是问萧清漓:“女娃儿,你的剑法…寒气内蕴,凝而不散…谁传你的?”
萧清漓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审视与那股无形的压力,定了定神,持剑行了一个晚辈礼:“回前辈,此乃家传‘冰魄剑法’。”
“家传?”老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声音更低更沉,仿佛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分量。她的视线再次扫过萧远山和萧小墨,尤其是在萧小墨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探寻,有困惑,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失望?
贺连城那只独眼精光闪烁,他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这位婆婆,我等是沧溟旧部。船上中毒的,是老夫师妹柳寒烟。我等冒死闯入此绝地,只为寻一味‘碧海潮生花’救命!观婆婆神通,当是此间守护之人,恳请婆婆慈悲,指点一条生路!沧溟水师萧天放萧帅,亦是我等故主!”他刻意点出“沧溟水师”和“萧天放”的名号,试图唤起可能的关联。
“萧天放…”老妪听到这个名字,枯瘦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浓雾在她周围缓缓流动,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终于,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少了几分冰冷:“船已废了。想活命,想找花,跟我来。”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步履蹒跚却又异常稳当地沿着礁石嶙峋的天然小径,向内陆方向走去。她的身影很快就被浓雾吞没大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这算是…答应了?众人心中悬着的石头并未完全落地,但这无疑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快,带上寒烟,跟上!”萧远山当机立断。贺连城立刻背起虚弱昏迷的柳寒烟。萧清漓抱起弟弟萧小墨。萧远山则迅速从船舱里抢出最重要的干粮、水囊、兵刃和那个装着月牙玉珏的小包裹。
弃船登岸。脚下的礁石湿滑冰冷,布满了锋利的贝壳边缘和滑腻的海藻。浓雾依然未散,能见度极低。众人循着前方那几乎要消失的、枯瘦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嶙峋的礁石间穿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一种植被腐烂的、略带甜腻的怪异气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脚下的礁石逐渐被松软的沙地取代。雾气似乎也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影影绰绰、形态扭曲怪异的树林。那些树木不高,但枝干虬结,树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叶片稀疏,形状如同扭曲的鬼爪,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阴森。
老妪的身影停在树林边缘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巨石旁。她转过身,看着狼狈跟上来的众人,尤其是贺连城背上气息奄奄的柳寒烟。
“此地是‘白骨林’,”老妪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林中毒瘴弥漫,更有吸食活物精血的‘鬼爪藤’。不想死,就紧跟着我的脚印,一步不许错。”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小墨,“小娃儿,捂好口鼻,别碰任何东西。”
萧小墨立刻用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鼻子小嘴,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用力点头:“嗯!墨儿听话!”
老妪不再言语,转身走进了那片灰白色的诡异树林。她行走的路线极其古怪,忽左忽右,有时甚至需要绕过一片看似无害的灌木丛。众人屏息凝神,踩着老妪留下的浅浅足迹,小心翼翼地前行。越往里走,雾气反而越淡,但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烂气息却越发浓重,熏得人头昏脑涨。萧清漓运转冰魄内力,周身寒气微溢,才勉强驱散不适感。萧小墨则被姐姐紧紧抱着,小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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