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之内,暖意融融,浓郁的烤肉香、奶酒香和香料气息交织在一起,几乎驱散了塞外的严寒。巨大的毡包穹顶下,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中央燃着熊熊的篝火,驱散阴影。可汗阿史那咄苾高踞主位,左右分坐着王庭贵族和几位地位崇高的大萨满。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篝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萧小墨被安置在一张铺着柔软雪白羔羊皮的矮几后。他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旧皮袍子,像只误入狼窝的小羊羔,显得格格不入。面前矮几上堆满了金盘银盏: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羊羔腿,金黄酥脆的奶皮子,甜腻的蜜饯果子,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散发着独特酸香的白色液体(马奶酒)。这些东西,在流亡的日子里,萧小墨想都不敢想。
可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家伙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小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那些穿着华丽皮袍、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突厥贵族们,一个个端着镶金嵌银的酒杯,轮番上前,用他听不懂的突厥语说着什么,眼神热切得吓人。他们说的“圣童”肯定是在叫他,可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庙里冷冰冰的泥菩萨!
“师父…”他偷偷拽了拽坐在他身边、闭目调息的无涯子师父的袍袖,小脸皱成一团,压低声音委屈巴巴地说,“他们…他们老盯着我看…像看集市上的猴子!还有那个酒,闻起来好怪,像坏掉的酸酪!我不想喝…”
无涯子缓缓睁开眼,雪白的长眉下目光沉静。他瞥了一眼矮几上那碗马奶酒,对萧小墨微微摇头,低声道:“不想喝便不喝。莫怕,有为师在。” 他看似平静,实则暗自警惕。这金帐夜宴,表面是为“圣童”压惊,实则暗流涌动。那位可汗看似豪爽热情,眼神深处却藏着审视与算计。而那个在祭典上出手刺杀、又消失无踪的灰袍人(阿史那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穿着金线镶边皮袄的大汉(某个部落首领)端着满满一碗马奶酒,大笑着走到萧小墨矮几前,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圣童!我,巴图!敬你!喝了这碗酒!长生天保佑!” 说着就要把碗往萧小墨嘴边送,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萧小墨吓得往后一缩,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好难闻!我要喝清水!” 他小手胡乱地推拒着,差点把面前一盘奶皮子打翻。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那叫巴图的首领脸上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主位上的阿史那咄苾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地解围道:“巴图!圣童年纪尚幼,不惯烈酒!莫要勉强!来人,给圣童换上最甘甜的羊奶茶!”他目光扫过无涯子,“老神仙,圣童天真烂漫,赤子之心,实乃我草原之福。不知老神仙与这位…神女,从何处仙山而来?又为何带着圣童来到这漠北苦寒之地?” 看似闲聊,实则句句试探。
无涯子稽首还礼,声音平和:“无量天尊。贫道无涯子,山野散人,不足挂齿。此行只为寻访一位故人踪迹,途经宝地,徒孙顽劣,无意冲撞祭典,幸得可汗宽宏。” 他绝口不提萧远山,更不透露萧小墨身世,将“圣童”之说轻描淡写归为孩童误打误撞。
引路人(阿姝)则坐在萧小墨另一侧,如同冰雕玉琢的塑像。她面前的食物丝毫未动,只放着一杯清水。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有偶尔抬起眼眸时,那清冷如寒潭的目光扫过金帐的入口、支撑穹顶的粗大立柱阴影、以及侍立在可汗身后那些气息沉凝的金狼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在评估着每一处可能的威胁和退路。
阿史那咄苾的目光在阿姝绝美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与更深的探究。这位“神女”美得不似凡人,更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剑气,绝非寻常人物。他朗声笑道:“寻访故人?不知是何方高人,竟劳烦老神仙与神女远涉漠北?若有线索,本汗或可相助一二。” 他拍了拍手,“来人,将前些日子商队带来的新奇玩意儿呈上来,给圣童把玩解闷!”
一个侍从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中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件精巧的机括小玩意儿:一只木雕的、会自己点头的小鸟;一个旋转起来能发出悦耳铃声的铜风车;还有一个上了发条就能蹦跳的铁皮青蛙。
萧小墨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尤其是那只蹦跳的铁皮青蛙!他暂时忘记了周围的“怪叔叔”们,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托盘,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兴奋:“哇!会跳的蛤蟆!”
侍从将托盘放在萧小墨的矮几上。小家伙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想去抓那只铁皮青蛙。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铁皮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阴风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金帐角落一根粗大立柱的阴影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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