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山庄的晨光带着塞外特有的清冽,穿过雕花窗棂,在羊毛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萧小墨坐在宽大的雕花木椅上,两条小腿悬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他面前精致的银盘里,堆着金黄的奶酥、雪白的奶皮子和几块撒着芝麻的烤饼,香气诱人。侍女阿依娜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正用小银壶为他斟满温热的奶茶。
“小公子,尝尝这奶酥,刚烤出来的,酥得很呢。”阿依娜的声音甜得像蜜。
萧小墨伸出小手,拿起一块奶酥,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努力进食的小松鼠。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没闲着,滴溜溜地转动,从阿依娜温柔得有些刻意的笑脸,扫到门口侍立的护卫阿木尔——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手按在腰间的弯刀柄上,站得笔直,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却总有一缕余光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看紧”……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针,扎在小墨的心上。他咽下嘴里的奶酥,仰起小脸,努力挤出最天真无邪的表情,奶声奶气地问:“阿依娜姐姐,阿姝姐姐醒了吗?她疼不疼呀?额尔德尼爷爷的药苦不苦?”
阿依娜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更加柔和:“小公子真是心善,这么记挂阿姝姑娘。额尔德尼爷爷是咱们草原上最好的药师,他的药啊,再重的伤都能治好!等爷爷那边忙完了,姐姐就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好!”萧小墨用力点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心里却像塞了一团冰冷的羊毛。骗子,都是骗子!他们只想“看紧”他,想从他这里找到什么“钥匙”!阿姝姐姐的伤那么重,那毒那么古怪……他越想越怕,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好不容易熬到阿依娜收拾餐具离开,阿木尔也暂时退到回廊拐角处。机会!萧小墨像只机灵的壁虎,哧溜一下滑下椅子,光着脚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餐厅。他凭借着昨天模糊的记忆,在迷宫般的回廊里快速穿行,小小的身影紧贴着冰冷的石墙,每一次拐弯都小心地探头张望。
终于,那间熟悉的、厚重的石室门出现在眼前。门口无人看守!萧小墨心头一喜,像只归巢的小雀,扑到门前,小手用力去推那沉重的石门。
门纹丝不动。
他憋红了小脸,用尽全身力气,石门也只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开启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猛地从缝隙里冲了出来。萧小墨顾不得许多,小小的身子像泥鳅一样,从那缝隙里硬生生挤了进去。
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酥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阿姝姐姐躺在铺着厚厚毛毡的石床上,盖着毯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外面的雪。那个白胡子老药师额尔德尼正背对着门,佝偻着身子,在一个石臼里用力捣着什么,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嘴里还念念有词。
萧小墨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石床,小手颤抖着,轻轻掀开阿姝肩头的毯子一角。
那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昨天还只是边缘青黑,此刻,几条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黑色纹路,正从伤口中心沿着皮肤下的脉络,悄然向上蔓延,已经爬过了锁骨,正缓慢而顽固地朝着心口的方向侵蚀!那颜色深得发乌,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萧小墨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小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这毒……比昨天更可怕了!
“小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一声低沉的呵斥在身后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萧小墨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身。额尔德尼不知何时停下了捣药,正拄着药杵,浑浊的老眼严厉地盯着他。
“我…我担心阿姝姐姐…” 萧小墨后退一步,小脸发白,声音带着哭腔,“爷爷,姐姐的伤……那些黑线……”
额尔德尼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道:“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惊扰了药气,谁也救不了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萧小墨不敢再停留,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阿姝姐姐灰败的脸,含着泪,一步三回头,慢慢地、不情愿地退出了石室。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阿姝的身影,也隔绝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绝望。
走廊里空无一人。萧小墨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小小的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阿姝姐姐快死了,庄主伯伯在找“钥匙”,巴图大叔冷得像块石头……他该怎么办?阿姐,爹爹,你们到底在哪里啊?
眼泪无声地涌出来,他抬起袖子用力擦掉,小拳头紧紧攥着。不能哭!阿姐说过,哭解决不了问题!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神一点点变得倔强起来。他要救阿姝姐姐!他要找出那个什么“钥匙”的秘密!白驼山庄……这里一定有线索!
小小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却不肯认输的小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绝,朝着回廊更深的、那些守卫看似森严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他必须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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