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群残兵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却只有一条手臂的汉子。
这汉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本就刚毅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凶悍。
他仅存的右臂，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常年握持兵器所致。
尽管失去了一条手臂，但他站在那里，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饱经战火洗礼却屹立不倒的残枪！
他，便是这批府兵的头领，王霸！
人送外号，“独臂虎”！
这名号，是他当年在战场上，凭着一手单刀，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即便如今虎落平阳，威风不再，但在这群一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残疾兄弟们心中，他王霸，依旧是那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虎哥”！
此刻，王霸的眉头紧紧锁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刚从县城回来，又一次空手而归。
为了手底下这帮兄弟的生计，他拉下脸皮，四处求告。
去官府，那些狗官只会推诿扯皮，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
去找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在地方上混出点名堂的“同袍”，人家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是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再丢下几个不值钱的铜板，打发叫花子一般！
他王霸，当年在战场上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可为了这帮跟着他出生入死，如今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兄弟，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份军人的骄傲和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
“虎哥，怎么样了？那些狗日的，还是不肯给条活路吗？”
一个断了条腿，拄着拐杖的老兵，看到王霸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余的老兵，也都眼巴巴地看着王霸，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又带着深深的绝望。
王霸深吸一口气，仅存的右拳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环视了一圈这些曾经生龙活虎，如今却形容枯槁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无力。
他为人仗义，一心想为手下这帮残疾兄弟找出路。
可这世道，却屡屡让他碰壁！
难道，他们这些为国流过血，为国断过肢的汉子，就真的只能在这荒山野岭，活活饿死，病死吗？
王霸不甘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屈的凶光！
哪怕是死，他也要为兄弟们，再拼一次！
只是，路在何方？
……
就在王霸和一众残兵心头被绝望与不甘反复拉扯之际，几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黑风口之外。
为首一人，锦衣华服，面容年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韩云。
其身后，跟着新晋“智囊”吴用，此刻的吴用，虽衣衫依旧朴素，但眼神清亮，腰杆挺直，已然不见半分穷酸之气。
再后面，则是鞍前马后，一脸兴奋的小张。
韩云的马车，就停在山口不远处，那崭新的车厢，健硕的马匹，与这黑风口的破败荒凉，形成了刺眼至极的对比！
“韩爷，吴先生，就是这儿了！”
小张指着那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韩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聚在茅屋前的汉子。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带着各种触目惊心的残疾。
但那股子即便落魄也未曾消散的悍勇之气，却瞒不过韩云的眼睛！
“好！好得很！”
韩云心中暗赞，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吴用则是看得眉头微蹙，心中既有同情，也为主公的眼光感到钦佩。
这些人，确实是璞玉，只是蒙尘太久了！
“什么人？”
韩云等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那群老兵的警觉。
王霸眼睛猛地眯起，闪过一丝凶悍的厉色，仅存的右臂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柄早已锈迹斑斑的佩刀。
其余老兵也纷纷站起身，虽然缺胳膊断腿，但那股子久经沙场的煞气，却是不容小觑！
他们被人欺负惯了，提防惯了！
看到韩云一行人衣着光鲜，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心中更是警惕。
莫不是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官老爷，或者哪个吃饱了撑的富家翁，跑来他们这穷山恶水之地寻乐子，看他们这些“废人”的笑话？
“虎哥，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沉声道。
王霸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韩云。
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感受到那些狗官的傲慢，也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轻浮。
那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韩云带着吴用，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小张想跟上，被韩云一个眼神制止，只能眼巴巴地守在马车旁，心里急得抓耳挠腮。
韩爷这是要单刀赴会啊！
面对着王霸和一群眼神黯淡，却依旧透着几分凶狠的老兵，韩云站定了脚步。
“各位，别紧张。”
韩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叫韩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霸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又看了看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
“想必，阁下便是‘独臂虎’王霸，王头领了？”
王霸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这年轻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号？
他王霸如今落魄至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独臂虎”了！
“你是何人？来我这黑风口，有何贵干？”
王霸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不想跟这些非富即贵的人打交道，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人，只会给他们带来屈辱和失望！
韩云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王霸心里直犯嘀咕。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头领，还有各位英雄。”
韩云的称呼，让在场的老兵们都是一愣。
英雄？
他们有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自从他们伤残退役，被官府像垃圾一样丢弃之后，他们听得最多的，是“废物”、“累赘”、“残废”！
何曾有人，称呼他们为“英雄”？
不少老兵的眼神，微微动容。
就连王霸，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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