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L2-Δ7区域,“静默方舟”内部。**
绝对的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声音被剥夺后的真空感,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神经。维生舱柔和的生物光,如同微弱的萤火,在冰冷的金属囚笼中摇曳。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微弱脉搏。
顾淮深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像一座沉默的礁石。怀中,童童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被宽大的防护服包裹,只露出一张苍白而安静的小脸。额头上,那枚被称为“星痕”的烙印,此刻收敛了光芒,只剩下一个幽邃而复杂的暗色印记,如同沉睡星辰的胎记。维生单元的透明舱盖内,林晚依旧沉睡着,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沟,平静得令人心慌。
方舟的“静默帷幕”协议已运行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有心跳和呼吸成为丈量绝望的标尺。顾淮深的目光扫过光滑如镜、毫无缝隙的舱壁,扫过中央那个陷入低功率运行、如同沉睡巨兽般的核心装置,最后落回儿子沉睡的脸上。
家……这个字眼,在绝对的孤独和冰冷的未知面前,变得如此遥远而奢侈。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顾氏总裁,只是一个被困在宇宙铁棺中,守护着妻儿的绝望父亲。昆仑的枪声、牧星人的凝视、方舟冰冷的规则……一切都恍如隔世,却又如同烙印般刻在骨血里。
“童童……”顾淮深的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再等等……爷爷会来的……”他像是在安慰儿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信念。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琴弦被无形拨动的嗡鸣,在顾淮深意识深处响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怀中的童童!
他猛地低头。
童童依旧闭着眼,但眉头却微微蹙起,仿佛在做一个并不安稳的梦。额头的星痕印记并未亮起,但顾淮深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精神涟漪,正以星痕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荡漾开来。这涟漪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波动,而是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它如同初生的藤蔓,极其谨慎地触碰着周围冰冷的金属舱壁,触碰着维生单元的能量场,甚至……触碰着顾淮深紧抱着他的手臂。
没有语言,没有画面。只有一种模糊的、带着孩童好奇与依恋的纯粹意念,如同最清澈的溪流,无声地流淌进顾淮深的意识:
「……硬硬的……冷……」
「……妈妈……暖暖的……」
「……爸爸……抱……」
星语!更加稳定、更加清晰的自发星语!不再是应激反应,而是童童在昏迷沉睡中,对自身力量和环境的初步感知与尝试性沟通!
顾淮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温暖的手攥紧,巨大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壁垒!他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童童的额发,用尽可能平静的意念回应着,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爸爸在……抱着童童呢……」
「妈妈在睡觉……很快会醒……」
「这里……是安全的……别怕……」
他不敢传递复杂的情绪,只能传递最基础的安抚和确认。童童那探索的意念似乎受到了父亲回应的鼓励,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顾淮深的精神边缘,传递回一种懵懂的安心感。星痕印记依旧黯淡,但那无形的精神连接,却在这冰冷的囚笼中,搭建起了一座温暖的桥梁。
**地球,顾氏秘密基地“归巢”核心船坞。**
与方舟的死寂截然相反,这里是沸腾的熔炉,是意志与钢铁的咆哮。
巨大的穹顶之下,一艘初具雏形的星舰骨架,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横亘在船坞中央。它摒弃了传统航天器流线型的设计,线条更加冷硬、棱角分明,覆盖着深灰色的吸波复合装甲。巨大的引擎喷口尚未安装完毕,但预留的接口处闪烁着粗大的能量管线,如同巨兽的血管。舰体上,“归乡”两个遒劲的汉字被蚀刻在舰桥下方,在强光灯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船坞内,焊花飞溅,如同星火瀑布。重型机械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精确地吊装着巨大的合金构件。穿着各色工装的技术人员如同忙碌的工蚁,在钢铁丛林间穿梭。空气里弥漫着臭氧、金属灼烧和润滑油混合的浓烈气味。
顾鸿渊站在船坞高处的指挥平台上,身影如同冰冷的礁石。他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制服,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飞舞的焊花和弥漫的烟雾,死死锁定着下方那艘正在成形的“归乡号”。他身后巨大的屏幕上,分列着复杂的工程进度图、深空探测阵列传回的L2-Δ7区域能量扫描图谱(一片令人压抑的空白)、以及“破晓计划”精神屏障技术的研发进度条(艰难地爬升到37%)。
“龙骨合拢进度98%,主结构应力测试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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