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喧嚣在紫霄宫主持长老开口的瞬间平息下来。
数万道各异的视线,齐刷刷的尽数投射在广场中央,
那个红衣少女身上。
江羡璃向前几步,站在了墨予尘的身前,替他挡住所有视线。
她清脆的嗓音通过灵力,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长老谬赞了。”
“晚辈以为,所谓的道心,不过是……各自的执念罢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不,是投入沸腾的油锅!
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什么?!”
“她说什么?道心是执念?”
“疯了!这女娃疯了!”
“大胆!竟敢如此曲解大道!”
高台上,数位长老几乎同时挺直了身体,原本云淡风轻的姿态荡然无存。
赤阳门那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更是差点从莲座上跳起来。
江羡璃对周遭的哗然置若罔闻。
她继续开口,不带一丝停顿:
“修士修行,所求为何?”
“求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这,是不是一种执念?”
“求逍遥天地,不受任何束缚,这是不是一种执念?”
“求力量无敌,主宰自身命运,这,又是不是一种执念?”
她的每一个反问,都让场中安静一分。
“斩妖除魔是执念,匡扶苍生是执念,甚至……”
她微微一顿,片片红叶似乎在她紫色的瞳孔中燃烧。
“为了守护心中重要之人,不惜一切代价,乃至复仇雪恨,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执念吗?”
“执念,是驱动我们前行的动力,是我们敢于对抗天地伟力,逆天而行的根源!它本身,并无善恶之分!”
江羡璃向前踏出一步,红裙如火。
“善恶之别,不在于执念本身,也不在于所修之道是正是邪,而在于拥有这份执念,掌握这份力量的人,如何去选择,如何去使用!”
她的言语,如同锋利的刀,剖开了那层包裹在道心之外的华美外衣,露出了最原始最赤裸的内核。
她环视台下,看到到那些陷入沉思的人,以及身旁墨予尘微微颤动的手。
最终,她的视线落回到主持长老身上。
“若只因道途不同,便断言其心必邪,是否过于武断?”
“若只因力量属性阴邪,便认定其人必恶,岂非以偏概全?”
这番话,如同连绵不绝的惊雷,在每一个修士的心海中炸响!
它直接挑战了千百年来正道修士心中那条根深蒂固的正邪界限,试图将那条线彻底搅乱,模糊!
“说得好!说得好啊!哈哈哈哈!”
枯荣上人那干枯的手掌拍得啪啪作响,他从尸阴宗的区域一步步走出,刺耳的笑声在广场上回荡不休。
“小姑娘,你这番见解,可比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脑子都修僵化了的老顽固,看得透彻多了!”
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动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欣赏。
枯荣上人一步一步,竟直接走到了墨予尘与江羡璃的面前,他那张青白的面皮上,笑容显得愈发和善。
“小子,还有你这小女娃,老夫是越来越欣赏你们了。
这所谓的正道,我看也容不下你们这等了。
我尸阴宗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他的视线在墨予尘腰间那柄断剑上停留了一瞬,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墨予尘一直沉默地站在江羡璃身后,他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背影传递过来的温度,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
他抬起头,直视枯荣上人那双眼睛。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撕裂永夜的光,狠狠地劈进了他被仇恨与层层包裹的内心深处。
道心即执念……他的执念,是复仇,是守护。
原来,他的坚持,他的不惜一切,他的复仇。
也可以被称之为道心么?
她像一股暖流,融化着心中的坚冰。
论台中,早已炸开了锅。
“这丫头在说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
一名太一剑宗弟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羡璃,手腕都在颤抖。
“强词夺理!执念若不加以约束,便是心魔!到时候心魔滋生,岂能为正?”
一位玉清门的老修士痛心疾首。
“此女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怒斥声,质疑声,此起彼伏。
赤阳门区域,钟离焰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焚心鞭,鞭梢无意识地轻轻颤动。
她紧抿着唇,面上的火爆之气减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挣扎。
江羡璃的那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一贯坚信的某些准则上,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动摇。
她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她一向嫉恶如仇,见到邪恶必出手,坚信正邪不两立。
可执念二字,却也深深刺痛了她。
她为宗门荣誉而战,为守护师弟师妹而拼命,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执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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