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他那只玉雕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张晚脚下的青砖,“它们一直在看着您呢。张大人官运亨通,想必这双眼睛,也替您看了不少富贵风光吧?”
“啊——!!!”
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当铺里凝滞的富贵空气。张晚像被滚油泼中,整个人触电般猛地向后弹开,脚下踉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上——似乎是一尊巨大的青铜兽首。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的神智,什么侍郎威仪,什么富贵前程,全都被那双青砖里死死瞪视的幽绿眼珠烧成了灰烬。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逃!
张晚如同惊疯的野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撞到了什么,转身就朝着那扇洞开的、透进外面墨色夜气的木门扑去。踉跄的脚步在冰冷光滑的青砖上踏出杂乱无章的脆响,每一次落脚,都仿佛踩在那对幽绿眼珠的凝视之上,寒意穿透鞋底,直刺骨髓。
身后,那凝固的、非人的笑声再次响起,不高,却如同附骨之蛆,清晰地钻进他疯狂逃窜的背影里:
“张大人,您跑什么呀?”
张晚的脚步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那声音里的寒意,比脚下的青砖更甚。
“您脚下踩着的那条路,”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令人作呕的闲适,如同在谈论一件寻常的摆设,“那几块最平整、您跑得最稳的青砖……还是三年前,一位急着要银子给老母治病的举人老爷,当了他的腿换来的呢。”
“咔哒…咔哒…咔哒……”
掌柜那珊瑚假肢特有的、如同枯枝折断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在张晚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张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之上。
“他老母的病,自然是治好了。”脚步声停了,那温和却毫无人气的声音,几乎贴着张晚的后颈响起,带着一股陈腐的暖香,“可惜他自己……再也没能走出这条巷子。”
张晚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月光,不知何时已从敞开的门洞斜斜地倾泻而入,像一匹冰冷的银练,铺满了当铺门口的一小片地面,恰好将张晚笼罩其中。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投落在身前、被月光拉得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单薄得如同劣质的窗纸!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冰冷的月色里。更可怕的是,影子的腰部以下,膝盖的位置,竟然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不自然的……虚淡!如同被水洇开的墨迹,只留下几缕稀薄的、摇曳的灰烟,勉强勾勒出腿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月光中!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张晚的心脏,比看到砖中眼珠时更甚百倍。他猛地抬头,惨白的脸上肌肉扭曲,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白面掌柜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月光照亮了那张惨白僵硬的脸,也照亮了他此刻微微歪着的头,和脸上那抹愈发扩大的、凝固而诡异的笑容。他那只玉雕般的手随意地搭在腰间,靛蓝的衣摆下,赤红的珊瑚枝在月华下泛着不祥的微光。
当铺深处,那些黄金佛像、血红珊瑚、温润珍珠、璀璨宝石……在阴影中沉默地燃烧着各自的华彩,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门口这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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