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微指如疾风,倏然探出抓到了迎春胸前,迎春尚未回神,便觉胸前一轻——
“叮铃!”
三枚缀在绮带上的羊脂玉铃铛已被揪到他掌心,玉色温润,映着烛光微微泛暖。
迎春愣住,明眸圆睁,手指下意识抚上空荡的齐胸裙裙腰,秀脸飞红。
一旁夏榴“啊呀”一声差点把杏核吞进喉咙,纪唯繁瞳孔骤缩,挫败的苦涩在心头漫开——他又没看清李见微如何出手。
李见微哈哈大笑,三绺白胡子翘得老高,手腕一翻,三枚铃铛“嗖”地破空飞向纪唯繁。
“齐王送迎丫头回来不易,老道做主,这三枚铃铛就给齐王做谢礼吧!”
迎春闻言,原本的惊讶平息,望向正将纪唯繁死死钉在原地的铃铛,李老头子若成心,玩意儿便是杀器,纪唯繁此刻焉有命在?
“太史孩童心性,还望齐王殿下见谅。”
纪唯繁忘记了抬手抑或转身,对“谢礼”作出应有的即时反应。直到迎春的柔声黏在扑近的气流,一并送来。
他方向后折腰将身子像泥鳅般向前滑,把玉铃铛收在掌心。
不用犹疑,李见微收了十二分力道的,纪唯繁还是被铃铛的来势退得靠到了相对空旷的东墙上。掌心被打穿似的,每一块血肉破碎,不通畅之气贯穿了整条手臂。
“太史……这?”迎春脸上的红“唰”地刷上一层美白的脂粉,纪唯繁身形瞧着也不弱啊,李见微扔杏子夏榴也能接住,扔玉石就把齐王打倒了?
李见微往袖口揩了揩手指,抓起门房周伯递上的胡饼“咔嚓咔嚓”,酥脆的饼屑落了一地。
“不碍事……不碍事,”纪唯繁撑着灰白的墙壁站起来,“二娘子不介意,这谢礼……唯繁就收下了。”
“不介意。”迎春摇手,李老头子把人打成这样,虽然她和齐王不熟,但毕竟送了她两趟,哪能平白让人受委屈?
那铃铛是这套纪暄提供的衣裳上配的,好赖她只穿着一天,铃铛又不贴身。
羊脂玉是好玉,肌理细腻,温润无瑕,雕工也好。
齐王宗室近亲贵不可言固然好东西见得也多,但那铃铛也值三五百贯钱,钱多不烧手是吧?
纪绿沉节俭,从另一个角度讲,就是缺钱,极端缺钱。
故此,迎春思考问题,也离不开钱。
在李见微抓着纪唯繁离开后,迎春吃了几颗淘洗干净的青杏,晚膳随便凑合点,卸妆沐浴后躺在床上,脑子里浮来浮去的还是李见微说的“追赃”。
是谁?
偷了什么?
想不明白,她又换了个问题。
颜淏初把她骗进大理寺,又把她送到纪暄手里戏弄。
纪暄她着实不知道怎么处理,身份贵重又体弱多病,碰一碰就碎了,她不能坏纪绿沉大计。
颜淏初么?
迎春把王熙凤整瑞大爷那节情节翻来覆去地查阅,可此局的关键在于,颜淏初又不是贾瑞那等痴性呆人。
凤姐有一句兜搭的话,贾瑞便鱼儿上钩。
而颜淏初神童出身,精明睿智,纪绿沉尚不能拿捏其人,轮到她可不就被骗得团团转?
次日打听得颜淏初初四在大理寺值日,迎春在酉初便掐着点去皇城顺义门附近堵人。
落日熔金,烧热的金汁泼在皇城飞檐斗拱上,迎春带着青纱帷帽立在宫墙拐角处,手指抓着几页晨间才默出来的几页话本内容纲要扇风。
据周伯的兄弟——东院门房周大寿说,四月廿八,颜淏初在公主府逗留至深夜,离开时狂笑几声,失魂落魄,不似平日神仙模样。
“那颜司直脸上……可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
“黑灯瞎火,这个……咱又不是年轻小娘子,尽往状元郎脸上瞅啥……”周大寿低着头,粗粝手指抓着衣襟不大自然。
周大福拧耳朵训他这拉不出槽的兄弟:“咱公主府立府,殿下便有言在先,见贾二娘子如见殿下本人——殿下不在,整个府里就是贾二娘子做主!你这死狗奴主子面前胆敢藏私!”
迎春把这兄弟俩止住了。
周大福对她月初被包玉骗出府摆了一道,一直自责,这时候自要越发表忠心。
但询问周大寿,不过是进一步确认她的判断,而事实几乎明摆但台面上了。
不远处,大理寺朱漆剥落的大门缓缓开启,颜淏初一身天蓝广袖长衫,潇洒沉稳地迈出。
颜淏初眉目清冷,姿仪飘然若仙,天然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韵,不似崔郎崔颂仪、何郎何颜般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情。
但上京贵女本就各有各的品味,颜淏初遂亦是她们的春闺梦里人之一。
迎春拨开帷帽垂纱的手缩了下,但显然颜淏初已经看见她了,且趋步走过来。
由不得她再缩头。
“二娘子胆子很大嘛!”
颜淏初负手,绕着迎春转了半圈儿,啧啧称奇。
“彼此彼此……”迎春心慌肉跳,“我在地牢里看见了什么……颜司直不好奇吗?”
她抓着手里卷纸微微攥紧,这动作吸引了颜淏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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