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乐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不再是刚才的促狭,而是一种仿佛沉浸在旧日光影里的轻柔语调,带着热水浸泡后的松弛和酒意的微醺,
“老子当年……在霜牙沟……也有过那么一两个……看得上眼的姑娘……”
咕咕立刻停止了看查理笑话的动作,耳朵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哦?霜牙沟的姑娘?快说说!乐老弟!”
连沉在水里的查理,也忍不住侧目望了过去。
“……第一个……是隔壁老石匠家的……闺女……叫……小翠吧?好像是这名……”
乐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氤氲水汽,
“小时候……爬我们家土墙头子……偷我家……嗯……晒的山枣干子吃……被老子逮住过好几回……”
“后来呢?”咕咕急切地问。
“后来?没有后来了。
”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大雪封山那年……她爹接了个去山下镇子修桥的长活儿……听说桥快修完的时候……被冻断的木头砸断了腿……没救回来……她娘一个妇道人家……守不住寡……带着她和弟妹……嫁给了一个山下杀猪的鳏夫……听说……过得不太好……”
乐的声音带着点微不可闻的叹息,
“后来……我走了……再也没见过……”
咕咕脸上的兴奋淡了点,哦了一声。
“还有一个……”
乐的眼神又飘向更远的地方,
“是村西……赤脚大夫……张驼子叔的……独女……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眼睛……特别亮……也特别干净……像山里的泉水……村里人都叫她……哑泉……”
“哑巴?”
咕咕愣了一下。
“对。”
乐点点头,
“别人觉得她是个残废……可老子觉着……她那眼睛……比那些整天叽叽喳喳、心肠弯弯绕的小丫头片子……强太多了!她特别能干……洗衣砍柴、采药晒药……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性子也倔!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有段时间……我爹不在家……我娘病得厉害……高烧不退……咳得人都迷糊了……大半夜的……雪下了膝盖深……村里的大夫都嫌远不肯去……我急了……跑到她家院子外面……拿石头砸她家窗户……想求她爹救命……”
“结果……出来的……是她……”
乐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风雪夜的刺骨寒冷和焦急绝望:
“隔着矮墙……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我用手比划……指着我家的方向……又做出咳嗽和发抖的样子……她看了几秒钟……点点头……转身就回屋了……”
“我以为她不管……结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和她爹……一个背着大药箱子……一个抱着好几卷厚兽皮褥子……从门里冲出来……雪深得站不稳……她爹……张驼子叔……那老腿脚本来就不好……差点一头栽进雪窝子……是她!连拖带拽……硬是顶风冒雪……把她爹拽到了我家……药箱子一点没湿……”
“那一晚……要不是张驼子叔……和我娘说……他带来的那种特别苦的草药汤子……我娘……熬不过去……”
“后来……我给她送过野兔肉……她给我晒过新采的山草药……就这么……嗯……算是……挺好……吧?”
“再后来……就是那场大雪灾了……
”乐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村里饿死冻死的人……太多了……到处都乱……我爹也……”他没说下去。
“张驼子叔……在年前刚进冻鬼峡采一味稀有的冬药……就没出来……死无全尸……”
“……哑泉她娘……本来就体弱……饿得受不住……夜里偷偷想去刨村里冻死的牲口……掉进了结冰的旧雪窖……没爬上来……”
“……等我从霜牙沟走的时候……哑泉……带着她一个饿得只剩把骨头的傻弟弟……跟着其他活下来的人……逃荒去了南方……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乐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尾巴。
他端起酒杯,仰头把里面的麦酒全部灌了下去。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在咽下某种沉重的东西。水汽缭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抹因为追忆故人而生出的短暂温柔,被深沉的水光和一种经历沧桑后的静默替代了。
咕咕也沉默了,难得地没有接话,花白的胡子尖微微抖动了一下。气氛因为乐的讲述而陡然变得凝重了几分。
池水里只有泡泡咕嘟的声音。
查理靠在另一边池壁上,看着乐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硬朗的侧脸轮廓。那短暂流露出的柔软和随之而来的静默,让乐不再是那个粗豪的战士或爽朗的兄弟,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在风雪夜里失去过温暖火光的男人。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咕咕,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乐的侧脸,又看了看沉默的查理,突然小声咕哝了一句,带着点故意打岔转移气氛的意味:
“哎……其实吧……要老头子我说……艾尔玛丫头和萝卜子副官……都挺好……小大人您……都留着呗?大的上战场帮您砍人……小的回来给您做点心捏肩膀……多好!左右都舒坦!嘿嘿……老头子给您当管事……保管看得严严实实……不让她们打起来……”
查理差点被咕咕这“齐人之福”论给噎死!
“滚你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砸碎你那满脑子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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