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目光扫过角落。那里放着钟离简单的物品:一个磕了边的粗陶碗,里面还有小半碗浑浊的凉水;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衣。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陶碗上。钟离有个习惯——熬粥必撇浮沫,那是前朝太子饮食的规矩!而此刻,那粗陶碗的碗底内侧,似乎沾着一点未化开的、灰白色的糊状物,像是米浆的沉淀…
一个念头闪过。白宸拿起陶碗,将碗底那点灰白沉淀物小心刮下,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鼻端。一股极其微弱的、米浆特有的气息。他蘸了点水,将这点沉淀在掌心抹开…灰白的浆液在掌心纹路上流淌,毫无异状。
他目光再次落回昏迷的钟离脸上。或许…需要特定的“钥匙”?他想起钟离每夜祭奠旧主用的雨水煮茶…水!
“朱嬷嬷,取些干净的雨水来!要冷的!”白宸吩咐。
朱嬷嬷虽不明所以,还是立刻从旁边一个陶罐里舀了小半碗清澈的雨水递过来。
白宸接过水碗,小心地淋在掌心那摊开的灰白米浆沉淀物上。冰凉的雨水与温热的米浆混合…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灰白色的浆液在雨水冲刷下,竟迅速改变了形态,如同活物般在掌心游走、汇聚!最终凝结成几颗极其微小的、如同米粒般的坚硬颗粒!颗粒呈半透明状,内里仿佛有细密的纹路!
白宸小心翼翼地将这几颗“米粒”放在掌心细看。这绝非寻常之物!是某种…微型印章?还是…
他尝试着,用指尖捏起一粒,将其按在钟离紧握秘卷的手背上。
“米粒”接触皮肤的瞬间,竟微微发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白光!与此同时,钟离紧握秘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白宸心中大震!他毫不犹豫,将另一粒“米粒”按在钟离干裂的嘴唇上。
“米粒”沾到唇上的湿气,瞬间软化,竟化作一缕微不可闻的清凉气息,渗入钟离口中!
“呃…”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呻吟,从钟离喉咙深处溢出!他那双紧闭的、浑浊的老眼,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竟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迷茫、痛苦、以及深埋的恐惧在他眼中交织。他的目光涣散地移动着,最终落在白宸脸上,又缓缓移向自己紧攥着秘卷的手。
“地…窖…”白宸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侯府旧邸…秘库…粮?”
钟离的瞳孔猛地聚焦!一丝清明和更深的惊惧在他眼中炸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那只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食指沾了沾自己嘴角未干的血迹,然后在身下的草席上,用尽全身力气,颤抖地画下了一个极其扭曲、却带着某种规律的血色符号!那符号,竟与昨夜燕无霜刻在铅块上的西秦复仇血咒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画完符号,他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颓然落下,眼睛死死盯着白宸,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钥…不…开…虫…醒…”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掌心的“米粒”,草席上的血符,破碎的警告…线索如同断裂的珠串。地窖秘库确实存在,里面有粮?但钥匙不能轻易开?会惊醒里面的…虫子?萧明凰的蛊虫,早已潜伏在城中?
白宸缓缓站起身,掌心紧握着那几粒神奇的“米粒”和钟离留下的血符线索,目光如冰。他走到角房门口,望向侯府旧邸的方向。那座在战火中损毁大半的府邸,沉默地矗立在晨光里,如同一个巨大的、藏着致命秘密的坟墓。
“叶承云!”
“属下在!”
“带上那本‘账册’,点一队信得过的兄弟。”白宸的声音冷冽如刀,“我们去侯府旧邸…‘清点存粮’!” 他刻意咬重了“清点存粮”四个字。
叶承云立刻会意,眼中闪过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是!”
就在这时,朱嬷嬷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陶盆走了过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冲淡了角房的药味和血腥。盆里是混杂着野菜、碎肉丁和糙米熬成的浓稠肉粥,上面浮着几点金黄色的油星。
“世子,老奴用…用最后一点腊肉熬了粥,您和将士们多少用些,才有力气…”朱嬷嬷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关切。她将陶盆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完好的木桌上,拿起一把缺口的大勺搅动着。肉香混合着腊味特有的烟熏气和野菜的清气,在这残酷的清晨,散发出一种令人鼻酸的温暖。
白宸看着那盆热气腾腾的粥,又看看周围伤兵们渴望的眼神,点了点头。他走到桌边,接过朱嬷嬷递来的一碗粥。粗糙的陶碗边缘还沾着一点豆豉的痕迹。滚烫的温度透过碗壁传来。他拿起勺子,正要舀起,目光却被粥里沉浮的、几块深褐色的腊肉丁吸引。
这些腊肉,正是昨夜制作“腊骨藏锋”炸弹后剩下的边角料。朱嬷嬷将它们切得细碎,混入了粥中。其中一块稍大的肉丁,边缘似乎有些不自然的切割痕迹,像是…曾被利器刻意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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