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取过那本真账册,翻到最新几页,用笔蘸了普通的黑墨,在假账册的对应位置,模仿着真账的笔迹和格式,覆盖在那层姜黄粉末之上,重新书写“真实”的消耗数字——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匮乏,但笔锋故意透出几分焦躁和虚浮。最后,他在假账册的封面,用朱砂模仿真账的格式,圈出一个醒目的、代表“存粮充足”的庞大数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狡黠与熟练。做完这一切,叶承云额角已渗出细汗。他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舌尖迅速扫过右手食指的指腹——那里沾了一点刚才拂拭姜黄粉时蹭上的细微粉末和一丝极淡的墨迹。这个细微的动作,是他多年账房生涯养成的习惯,为了快速润湿指尖翻页或计算。
就在这时,青黛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碗里是刚熬好的、散发着苦涩药香的汤药。她是给旁边一个伤兵送药的,目光却担忧地看着白宸肩头敷着的草药。走到近前,她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或许是一块松动的城砖,或许是一截断裂的箭杆),身体猛地一个踉跄!
“啊!”一声无声的惊呼在她喉咙里哽住。她左手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但那缺失小指的左手平衡稍差。右手中的药碗脱手飞出,黑褐色的药汁泼洒而出,正正浇在叶承云刚刚做好、摊开在石墩上的假账册封面!
黏稠的药汁瞬间浸透了桑皮纸的封面,也泼溅了叶承云满手满脸!
“唔!”叶承云被烫得闷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擦脸上和手上的药汁,更心疼那本刚做好的假账册!
青黛吓得小脸煞白,慌忙放下空碗,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拭账册上的药汁,口中发出“啊啊”的焦急气音。绿裙袖口那二十四个香囊被药汁浸湿,散发出更浓郁的混合药草气息。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泼洒在假账册封面上的药汁,正迅速渗透纸张。更关键的是,青黛在慌乱擦拭时,袖口无意间扫过叶承云沾着药汁和姜黄粉末的手背——而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昨夜协助救治伤兵时被碎木划破、尚未完全凝结的细小伤口!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血丝,随着她的擦拭动作,混入了账册封面上湿漉漉的药汁和姜黄污渍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混合了青黛药血、汤药汁和姜黄粉末的污渍,在湿润的桑皮纸封面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一片奇异的、暗红色的纹路!那纹路蜿蜒伸展,如同某种神秘的绘图,隐约勾勒出线条、方框和几个扭曲的标记!
“这…!”叶承云正要发怒,目光触及那封面上迅速显现的暗红纹路,顿时如遭雷击,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白宸也猛地一步跨前,目光死死盯住那不断变化的图案!暗红的线条越来越清晰,最终定格——那分明是一幅简略却清晰的地窖结构图!图上标注着一个醒目的叉形标记,旁边还有两个模糊的小字,似乎是“…秘库”!
青黛也惊呆了,忘记了擦拭,怔怔地看着自己袖口沾染的暗红污渍,又看看账册上自己“绘”出的图案,小脸一片茫然。她袖口香囊的药草气息混合着血腥和汤药味,弥漫开来。
“地窖…秘库?”叶承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属下…属下管理城中仓储多年,从未听说侯府旧邸下有如此构造的地窖!这…这图从何而来?”
白宸的心脏狂跳起来!青黛的血!她的血是千次试药淬炼出的药人之血,可解百毒,或许…也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活性?竟能与叶承云假账中的姜黄粉、汤药成分产生如此奇特的反应,显露出这隐藏至深的秘密?是谢明远的手笔?还是前朝影卫留下的退路?
他猛地想起钟离!这个守护着三百只老鼠、每夜用雨水煮茶祭奠旧主的前朝影卫统领!他或许知道!
“看好账册!”白宸丢下一句,转身便冲向安置伤兵的城楼角房。叶承云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封面显露出暗红地窖图的假账册护在怀里,连脸上的药汁都顾不得擦。
角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草药味。钟离躺在简陋的草席上,佝偻的身躯如同枯萎的老树,脸色灰败,呼吸微弱。朱嬷嬷正守在一旁,用一块沾湿的布巾小心擦拭他嘴角渗出的血沫。她围裙上的豆豉味被浓重的药味和血腥盖过,只余一丝极淡的烟火气。见白宸进来,她担忧地低声道:“钟伯伤得很重…断了几根肋骨,内腑也震伤了…一直没醒。”
白宸蹲下身,目光落在钟离紧握的右手上。那只布满老茧、虎口带着弩机压痕、断了一指的手,此刻仍死死攥着那本《皮影秘卷·画骨篇》的一角!暗绿色的微弱光芒从指缝间漏出,带着不祥的意味。
“钟伯!”白宸低声呼唤,轻轻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腕,试图唤醒他,“侯府旧邸…地窖秘库…你知道吗?”
钟离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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