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凰用一根长木棍将灰烬拨到一片干净的石板上冷却。晚风吹拂她素白的衣袖,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袖口内缘,金线绣成的繁复密文边缘,极其巧妙地穿插着几组细微却规律的符号——那并非文字,而是一种代表轮作次序的古老标记,如同微缩的田亩图谱(呼应伏笔)!她俯身,不顾灰烬余温灼人,伸出沾着黑灰的手,小心地将银灰色狐裘灰与旁边几堆普通的草木灰混合、搅拌。动作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指尖被灰烬的高温烫得微微发红,她也恍若未觉。
“取稻种来。”她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叶承云立刻将一袋颗粒饱满的稻种提了过来。
萧明凰舀起一瓢朱嬷嬷熬好的、尚有余温的深绿色防虫药汁,缓缓浇在混合好的灰堆上。药汁与银灰色的狐裘灰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一股带着药草清苦和奇异焦香的雾气。她双手插入温热的灰泥中,用力揉搓、搅拌!药汁、草木灰、狐裘灰在她莹白却沾满黑灰的指间翻滚、融合,渐渐成为一种粘稠均匀、颜色深灰、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泥浆!
“快!趁热裹种!”她抬起头,脸上沾着几道灰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
周围的农妇和半大小子们立刻围拢上来,学着萧明凰的样子,抓起一把把饱满的稻种,埋入那温热粘稠的灰泥浆中,双手揉搓,让每一粒稻种都均匀地裹上一层深灰色的“盔甲”。粘稠的灰泥完美地附着在稻种表面,遇风迅速变干,形成一层坚硬光滑的保护壳。
“这灰壳子真结实!跟上了釉似的!”一个老农惊喜地摩挲着手中裹了灰的稻种,啧啧称奇。
“闻着还有股子…说不出的贵气药香,虫子定不敢靠近!”朱嬷嬷凑近嗅了嗅,肯定地点头,顺手将搅拌灰浆的大铁勺在围裙上擦了擦,留下新的油渍。
白宸拾起一粒裹好灰的稻种。入手微沉,灰壳坚硬光滑,确实比寻常草木灰处理过的种子更胜一筹。他看向萧明凰,她正用沾满灰泥的手背,随意地抹去脸颊上那点蹭到的黑灰,雪腮上顿时又添一道污痕,素白的襦裙袖口和下摆也沾满了泥灰,早已不复往日不染尘埃的仙子模样。
“公主此法,解了燃眉之急。白宸代满城百姓,谢过公主。”白宸拱手,语气郑重。
萧明凰动作微顿,染着灰的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拂过耳后红痣,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世子言重了。妾身亦是城中一份子,岂能坐视秧苗遭殃?只盼这‘金甲’护得稻种无恙,秋日得个丰收罢了。” 她话语诚挚,姿态谦和,仿佛刚才那撕裂狐裘的决绝从未发生。
裹了“金甲”的稻种被迅速播撒进坡下几块虫害初显的田里。农人们赤脚踏入微凉的泥水,小心地将一粒粒深灰色的种子按入泥中。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缕余晖将田埂上那堆焚烧狐裘的灰烬余痕染成暗淡的金红。
夜色渐浓。白宸回到临时居所,那是一间勉强清理出来的侯府旧屋。油灯如豆,映照着桌案上摊开的城防图和农事簿册。他揉了揉眉心,指尖残留着泥土的微凉。门帘轻响,朱嬷嬷端着一个粗陶碗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菜粥,热气腾腾,散发着新粟米的清香和熟悉的豆豉味。
“世子,趁热用些。老奴特意多撒了点胡椒,驱驱湿气。”朱嬷嬷将碗放下,粗粝的指关节在围裙上蹭了蹭。
“有劳嬷嬷。”白宸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舀起一勺,粥里混着切碎的野菜,还有几粒格外饱满、裹着深灰色硬壳的稻种——那是播种时特意留下做种的。他吹了吹热气,正要送入口中,动作却猛地顿住!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清晰地看到,那粒被煮得微微涨开的灰色稻种硬壳上,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天然纹路的金色线条,正随着热气的蒸腾,若隐若现!那线条的走势…竟与白日里萧明凰素白襦衣袖口内缘、金线绣成的轮作周期符号,有几分神似!
白宸的心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粒稻种从粥里挑出,放在掌心细看。灰壳被粥水泡软,那几道金线纹路更加清晰,蜿蜒盘绕,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这绝非偶然!狐裘灰烬中的金线成分,在焚烧和混合后,竟能以如此隐晦的方式重现?这是她留下的标记?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西秦秘法?
萧明凰捧着灰烬时专注的脸庞,撕扯狐裘时决绝的背影,袖口隐秘的轮作符号,还有此刻稻种上浮现的金线纹路…一幕幕在脑中交织。这个女人,献出至宝是真,但其中蕴含的深意,恐怕远非“助农桑”这般简单。那金线纹路是福是祸?是护佑,还是缠绕在稻根之上、无形的锁链?
他将那粒带着金纹的稻种紧紧攥入掌心,坚硬的灰壳硌着皮肉。他低头,喝下碗中温热的粥,新米的甘甜在口中化开,却压不住心底升起的寒意与更深的警惕。窗外,城西坡地新播的稻种正沉睡在湿润的泥土中,裹着那层神秘的“金甲”,静待破土。而更深的夜色里,焚烧狐裘的灰烬堆旁,一点幽绿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微光,在余烬中一闪而逝,旋即没入泥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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