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解惑”的枪尖,沾满腥臭的怪物浆液,在死寂的村落里微微颤抖。韩斌的目光掠过那群在腐肉堆中疯狂撕咬、如同地狱饿鬼的村民。他们枯槁的形体下,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儿女,有炊烟袅袅的日常。然而此刻,所有的“人形”,都只是邪气侵蚀后残留的空壳,如同被蛀空的朽木,徒具其表。
“醒来!”韩斌喉间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鸣。他猛地将银枪插在身前焦黑的土地上,双手结印,右手背那点儒家金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磅礴、纯粹、带着涤荡乾坤正气的浩然之气,如同初升的朝阳,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金辉所至,驱散了残留的黑暗,照亮了每一张扭曲贪婪的脸,照亮了地上流淌的污秽脓血,也照亮了残垣断壁。金光如同温暖的洪流,试图冲刷进那些村民的体内,唤醒他们被邪气蒙蔽的人性灵光。
然而——
金芒触及那些枯槁身体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朽木之上!
“嗤嗤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响起!村民们发出凄厉非人的惨嚎,皮肤在金光的照耀下竟冒出缕缕腥臭的黑烟!但他们争抢腐肉的动作并未停止,反而在痛苦中更加疯狂!那金光非但没有净化他们体内的邪秽,反而如同刺激了寄生的毒瘤,让他们身上残留的、属于“人”的最后一点生机,都在剧烈的痛苦和更深的邪气反扑中迅速湮灭!
一个老妪被金光灼烧得半边脸颊焦黑起泡,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用枯爪般的手死死抱住一块滴着粘液的腐肉,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对“肉”的疯狂执念,嘶声尖笑:“疼…疼也值了!肉!我的肉!”金光映照下,她体内早已没有正常人的经络气血,只有一团盘根错节、与血肉彻底融合的漆黑邪气,如同扎根在朽木深处的毒藤!
韩斌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依旧璀璨却显得如此无力的金芒。守拙先生教导的“仁者爱人”,白鹿洞中日夜苦修的浩然正气,圣坟传承的“薪火”……在这极致的人性堕落与邪气融合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此刻竟成了加速这些“人形邪祟”走向彻底毁灭的催化剂!
“嗬…嗬…”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中年男人,一边忍受着浩然正气的灼烧,一边将一块带着破碎眼球的腐肉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满足而诡异的吞咽声。他的眼神空洞,早已失去了人的神采,只剩下被邪气支配的本能贪婪。他,以及这里的每一个“村民”,都早已不是被邪气侵蚀的人,而是披着人皮的、被“丰饶”邪念彻底扭曲同化的邪祟!他们的血肉,他们的灵魂,都已与那死去的肉球怪物同源共生,无可分割,无可救赎!
真正的罪,不在这些行尸走肉身上。真正孕育这无尽贪婪、扭曲、堕落的温床,是这令人绝望的饥饿,是这看不到尽头的苦难,是这逼迫他们向邪祟献祭同伴、最终连自己也异化成非人之物的……人间!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悲愤,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韩斌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脖颈处的太极图纹路瞬间变得滚烫无比,高速旋转,试图调和这几乎将他撕裂的情绪风暴!左眼沉寂的赤红(毁灭气息)如同被唤醒的火山,猛烈翻腾,透出一种想要焚尽眼前一切污秽的暴戾冲动;右眼幽深的墨色(深渊之种)则散发出冰冷的、想要将这一切连同自己都拖入永恒虚无的死寂!
“解惑”银枪在手中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也在承受着主人灵魂的煎熬。
韩斌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死死抓着他裤脚、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身上。她是唯一还向他发出“人”的求救信号的存在。然而,当他的浩然正气无意识地扫过她幼小的身体时——
“嗤…”
同样细微的灼烧声!小女孩发出一声痛楚的呜咽,抓住韩斌裤脚的小手猛地缩回,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被金光燎起的一个小小红点!她体内,那细微却同样盘踞不散的邪气,在金芒下无所遁形!
最后的希望,熄灭了。
连这个孩子,这个目睹父亲被“肉”吞噬、向他哭求救赎的孩子,也早已被这污浊的村落、被那“丰饶之主”的邪念,从灵魂深处污染了!她或许还有一丝懵懂的意识,但她身体里流淌的,早已不是纯粹的人血!她是这人间罪孽结出的、最稚嫩也最苦涩的毒果!
韩斌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枪杆上,瞬间蒸发。
再睁眼时,那双曾经澄澈的眸子里,只剩下死水般的冰冷与决绝。所有的挣扎、悲悯、愤怒,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所取代——一种对自身存在的巨大荒谬感,一种对“守护”意义的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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