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充满噪点的画面涌入林默的意识:
* 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胡子拉碴的人类工程师,拍着“铁疙瘩”的肩膀,在嘈杂的引擎舱里大笑:“…好伙计!这活儿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加罐…呃…高级润滑油!”
* 冰冷的维修甲板,“铁疙瘩”笨拙地焊接着一艘破船的裂缝,工程师在一旁紧张地指挥:“…左边!对!稳住了!…哈!成了!咱们这破船队,就靠你这把老骨头了!”
* 剧烈的爆炸!火光!船体撕裂!“铁疙瘩”被巨大的冲击波抛飞,视野翻滚,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工程师在火光中焦急回望的眼神,和一句被爆炸淹没的嘶吼:“…铁疙瘩…跑…!!!”
* 黑暗…冰冷…漂流…最终…坠入这片垃圾坟场…能源耗尽…意识沉入最低待机…
这是“铁疙瘩”的记忆。一个卑微的工程机器人,一个被主人信赖又最终遗弃(或牺牲?)的伙伴。它的一生,简单、短暂、充满了机油、焊花和一声未尽的“跑”。
没有波澜壮阔,没有宇宙真相,只有属于底层机械的、最朴素的忠诚与…被遗忘的结局。
一股难以言喻的、更深沉的**孤独感**涌上林默的意识。他不仅背负着自己的绝望真相,还继承了一具承载着另一个“被遗忘者”记忆的残躯。两个孤独的灵魂,困在一具冰冷的废铁中,连悲伤都显得如此…廉价。
“记忆模块…激活…数据…损毁…主体关联度…低…”简陋的待机逻辑冰冷地播报着。
关联度低?不。此刻,林默感同身受。他们都是宇宙的弃子,命运的残渣。
寂静被打破。
一阵粗暴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艘破旧不堪、涂满乱七八糟涂鸦、引擎喷口冒着黑烟的**小型拾荒船**粗暴地降落在垃圾山边缘。舱门打开,跳下来两个穿着破烂防护服、手持能量切割器的拾荒者。他们目标明确,直奔垃圾山深处一些相对完好的能量核心残骸和稀有金属部件。
“动作快点!疤脸那帮杂碎也盯上这块肥肉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妈的,这破地方真臭…希望这次能淘到点值钱的玩意儿,换瓶好酒!”另一个声音抱怨着。
他们粗暴地翻找着,能量切割器发出刺耳的噪音,将挡路的废料切开、踢飞。其中一个拾荒者,一脚踢开了覆盖在“铁疙瘩”身上的几块金属板。
“咦?这有个老古董机器人?工程型号?废品站的破烂都比它强!”拾荒者用手里的切割器戳了戳“铁疙瘩”锈迹斑斑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能源枯竭…核心报废…彻底没救了。拆点零件?算了,浪费时间,这型号的零件都淘汰八百年了!”
他嫌弃地啐了一口,转身去翻找其他目标。
林默(铁疙瘩)的单眼传感器,清晰地记录着拾荒者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他像一个真正的垃圾,被审视,被评估,然后…被判定为毫无价值,连被拆解的资格都没有。
绝对的卑微。绝对的孤独。连被掠夺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拾荒船破旧的通讯器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一个带着惊慌的声音响起:
“…头儿!不…不好了!侦测到…侦测到超空间波动!就在垃圾坟场外围!信号特征…是…是熵寂教团的舰队!暗星战舰!!”
“什么?!熵寂教团?!他们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沙哑声音的拾荒者头目瞬间慌了,“妈的!快撤!东西不要了!快上船!!”
“等等!头儿!他们的扫描波束…好像…好像在扫这片垃圾场!在找什么东西?!”
拾荒者们如同受惊的老鼠,连滚爬爬地冲回破船。引擎发出不祥的嘶吼,冒着浓烟,歪歪扭扭地冲天而起,仓皇逃离。
垃圾坟场再次陷入死寂。但这死寂中,多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带着绝对毁灭气息的**扫描波束**!它如同死神的视线,缓慢而精确地扫过每一寸金属废料,每一个残骸角落!
卡戎!他追来了!他竟然真的追踪到了黑市!追踪到了这片垃圾坟场!他感知到了什么?是林默意识烙印的微弱波动?还是归墟真相泄露的一丝气息?
扫描波束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铁疙瘩”冰冷的躯体,扫过他残破的处理器,扫过他意识深处那沉重的烙印…
林默的意识瞬间绷紧!星骸余烬的烙印本能地收缩、沉寂,模拟着废铁最彻底的死寂。简陋的待机逻辑甚至发出了“滴…能源耗尽…永久静默…”的虚假信号。
扫描波束在“铁疙瘩”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无情,充满了审视。林默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钉在解剖台上的标本,毫无秘密可言。
几秒…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扫描波束移开了,继续扫向垃圾山深处。
似乎…没有被发现?是这具废铁躯壳的伪装起了作用?还是卡戎的扫描也无法在如此复杂混乱的环境中精确定位一个意识信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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