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汤”二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曹敬忠的耳膜,直刺灵魂深处!
值房内死寂如墓。烛火跳跃,将他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门外那宣旨太监冰冷的声音,像一条无形的绞索,骤然勒紧了他的咽喉。
赐死!
太后……那个看似垂暮的老虔婆,竟如此狠绝!如此迫不及待!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给他留!用一碗“参汤”,就要将他像条无用的老狗般清理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随即又被更汹涌的绝望和疯狂点燃!不!他不能死!他是司礼监掌印,是内廷第一人!是太子殿下最忠实的臂膀!他还有价值!他手里……他手里还有最后的底牌!
曹敬忠猛地扑向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暗格,手指因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对准开启的机括。啪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触手冰凉、非金非玉、表面刻满玄奥纹路的墨色小匣!
正是萧珩苦寻不得、高德禄遗物中缺失的那关键部分——墨匣本体!
(注:此前萧珩所得乃墨匣拓印纹路,沈笑笑据此分析。曹敬忠手中才是实物。)
他死死攥住墨匣,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这匣子里藏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绝对是当年高德禄守护、甚至可能关系“凝魂散”药方的核心秘密!这是足以让太子殿下都为之侧目的东西!是他保命、甚至是翻盘的最后筹码!
“老祖宗……时辰到了。”门外宣旨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告。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显然不止一人。
曹敬忠浑身一颤,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他猛地将墨匣塞入怀中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浑身的战栗,用一种近乎撕裂的尖利嗓音嘶吼道:
“咱家……谢太后恩典!请……请公公稍待片刻!容咱家……更衣净面,体体面面地去见太后谢恩!”
他在赌!赌门外的人不敢立刻破门而入,对一个掌印大太监做最后的体面,给予一丝微弱的尊重,也为自己争取那最后的、渺茫的生机!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老祖宗体面要紧,一盏茶为限。莫让太后久等。” 脚步声退开几步,但并未远离。
曹敬忠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已浸透重衣。一盏茶!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将墨匣送出!送出紫宸殿!送到东宫!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他冲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目光如同淬毒的鹰隼扫视着外面死寂的庭院。紫宸殿的守卫看似如常,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无形的肃杀和监控感,让他如芒在背。萧珩的“影子”,如同跗骨之蛆,早已将这里围成了铁桶!
硬闯?绝无可能!传递消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招致雷霆一击!
怎么办?!曹敬忠的脑子疯狂运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突然,他浑浊的老眼猛地定格在庭院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御膳房处理泔水污物的暗渠入口!暗渠狭窄肮脏,直通宫外护城河,平日只有最低贱的杂役才会接触!
一个疯狂而屈辱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如同鬼魅般扑向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旧木箱,粗暴地翻找着。片刻后,他抓出一套散发着浓烈馊臭和油污气息、破烂不堪的杂役衣服。这是以前用来伪装身份探查某些腌臜地方用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时间紧迫!曹敬忠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忙脚乱地扒下身上华贵的蟒袍,将那散发着恶臭的破布烂衫套在身上。馊味、油污味、腐烂食物的气味瞬间将他包裹,熏得他几乎窒息。他胡乱抓起地上的污泥和炉灰,抹在脸上、脖子上、手上,掩盖那常年养尊处优的白皙皮肤。
最后,他颤抖着、无比珍重地从怀中掏出那冰凉的墨匣。看着这代表着他最后希望的冰冷之物,曹敬忠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他一咬牙,从破衣服上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将墨匣死死缠绕包裹,然后……猛地塞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油腻腻的泔水桶底部!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如同一条濒死的、肮脏的老狗。馊臭的气味钻入鼻腔,粘腻的污垢贴在皮肤上,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撕裂。他曹敬忠,堂堂司礼监掌印,竟沦落至此!
但他眼中燃烧的求生欲和怨毒之火,却更加炽烈!
“来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一种刻意伪装的、卑微而沙哑的杂役嗓音朝门外喊道,“泔……泔水满了!该……该倒了!”
静思堂密室内,灯火通明。
萧珩面前摊开着刚刚誊抄完毕的高德禄密录副本。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理智。鬼面人、曹敬忠、百草轩、南疆玉匣、墨色残片……线索环环相扣,指向十年前那场精心策划的弑君毒母之局!滔天的恨意在他胸腔中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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