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门把手看了三秒,突然抓起枕头砸向房门。枕头闷闷地落地时,喉咙里终于溢出呜咽。眼泪砸在淤青的手背上,比输液时的针头还要疼。
她猛地扑倒在床上,整张脸深深陷进枕头里。撕心裂肺的哭声闷在棉絮中,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手指死死揪住床单,将平整的布料抓出扭曲的褶皱。
她蜷缩在床角,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却连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哭都说不清。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女医生审视的眼神,薛继红尖利的嗓音,言北春未完成的约定,还有江哲羽攥住她领口的手。。。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割扯着她早已溃不成军的心脏。
言若在黄昏的余晖中醒来,窗外暮色如潮水般漫进房间。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房门,预料中的冷清没有袭来,温暖的米香萦绕在空气中,厨房里传来砂锅咕嘟咕嘟的轻响。
江哲羽正站在厨房里,见她愣在门口,头也不抬地搅动粥勺:“看什么?过来吃饭。”
言若下意识整理好领口,“你还没走?”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江哲羽向前迈了一步,“你不想我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我就不会走。”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真的想要他离开吗?即使知道他居心叵测,即使清楚他另有所图,可在这空荡荡的世界上,能让她依靠的,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厨房传来粥煮开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白粥在两人中间冒着热气。江哲羽突然伸手抹掉她嘴角的米粒,言若僵住时,他却把指尖含进自己嘴里。窗外雪还在下,但厨房玻璃已经结起雾气。
“肠胃炎只能吃清淡的,这样的白粥你得连吃三天!”江哲羽将砂锅往前推了一点,米汤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言若盯着粥面泛起的米油,轻轻“嗯”了一声。
“还查了孕酮指标?”江哲羽有点憋不住笑意。
“嗯?”言若的勺子停在半空。
江哲羽俯身撑在餐桌边,阴影笼罩住她整张脸:“你该不会以为。。。就我对你做的那些事,能让你怀孕吧?”
言若猛地呛住:“那只是例行检查!”她声音陡然拔高,耳尖却红得像是要滴血。
言若喝完粥便回到了房间,她再也不敢看到任何人离开的背影。夜色渐深,房门外细碎的声音却莫名牵动着她的神经。她静静地侧耳听着,仿佛这些若有若无的声响是她与外面那个人唯一的联系,只要它们还在,她的心就还能找到一丝依靠。
时间在黑暗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归于平静。房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自己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孤独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化作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言若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也是在这样一个生病的日子。十岁的她因肺炎高烧不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般绵软无力。
薛继红在电话里对言北春说:"孩子烧了三天,你自己看着办吧。"于是那个缺席了一年多的父亲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医院里,当暗红的血液缓缓流入针管时,言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病房。她突然无比想念爸爸做的红烧肉——那琥珀色的油光,油焖大虾的鲜香,还有奶白的鲫鱼汤。这些记忆中的美味与日复一日的蒸咸鱼、炒白菜形成鲜明对比。
“等你出院,”言北春摸着她的额头承诺,“爸爸给你炖鲫鱼汤。”
“若若想不想去上海生活?”父亲突然问道,眼睛里闪着光,“那里有很高的摩天大楼,外滩有好多霓虹灯,还有迪士尼乐园,可好玩了。”见女儿眼睛亮起来,他又补充:“不会说上海话也没关系,我们若若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妈妈也去吗?”言若问。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言北春别过脸,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盖过了他未出口的回答。
出院那天,言北春始终没有出现。暮色中,薛继红牵着言若的小手往家走,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像淬了冰:“你爸爸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你就当自己没爸爸。”
言若的眼泪“啪嗒”砸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可是爸爸明明答应。。。”
“爸爸!爸爸!你眼里就只有爸爸!”薛继红猛地甩开她的手,“他不要我们了!”
言若回到家,光着脚丫跑遍每个房间,衣柜门“哗”地拉开,窗帘后探出小脑袋,连卫生间的浴缸都仔细检查,却始终没有找到爸爸的踪影。最后在厨房砧板上,发现了一条冷冰冰的鲫鱼。
砧板上的鲫鱼静静地躺着,银灰色的鳞片还泛着湿漉漉的水光,鱼嘴倔强的张着。它的眼睛蒙着一层灰白的雾,却依然圆睁着,倒映着厨房里惨白的灯光。鱼身已经不再扭动,但尾鳍还保持着最后挣扎时绷紧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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