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婚车甚至不是头车,只是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副驾驶上随意扔着半包没抽完的烟。男方派来的接亲人员稀稀拉拉地站在车旁,连西装都没穿整齐,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嘴里还叼着烟。
“新郎呢?”言若提着裙摆冲到最前面,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捧花。
“路上堵车,让我们先来接。”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嬉皮笑脸地回答,目光却不断往别墅里瞟,“新娘子准备好了就快上车吧,别耽误吉时。”
别墅二楼,隋文静地站在窗前。她穿着华丽的婚纱,手里捧着鲜花,却像一幅被遗忘的画。透过薄纱窗帘,她看见接亲车队寒酸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秦浩泽自己都不出现吗?”言若气得声音发抖。
隋文静轻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算了,走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婚纱缓缓走下楼梯。原本准备好的拦门游戏全都作罢,整个接亲过程仓促得像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喜堂里红烛高烧,却照不暖满室凝滞的空气。隋文静捧着描金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滚烫的茶汤在杯沿轻轻晃动。她缓缓跪在绣花垫上,婚纱的裙摆像一片苍白的雪铺展开来。
“妈,请喝茶。”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婆婆端坐在太师椅上,织锦旗袍的盘扣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她垂眼看了看儿媳的腰身,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茶啊,现在喝不喝都一样了。”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轻轻推开茶盏,金镯子在腕间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漫过来。文静感到膝盖下的垫子突然变得像冰一样冷,茶盏的热度灼烧着她的指尖。秦浩泽站在一旁,目光躲闪地望向别处。
“是我不懂事。”文静忽然扬起脸,露出新娘得体的微笑。她将茶盏举得更高,手腕稳得不可思议,“但这杯媳妇茶,还请您赏脸。”烛光在她眼中跳动,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婆婆终于接过茶盏时,瓷器相击的声音清脆得像一个耳光。盖碗揭开时,一片茶叶梗竖在茶汤中央,在座女眷们立刻交换起意味深长的眼神。文静保持着标准的跪姿,听见婆婆对司仪说:“现在的彩礼就免了吧?反正。。。”尾音淹没在刻意压低的轻笑里。
言若站在喜堂的雕花立柱旁,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她看着那个曾经在羽毛球场上飒爽飞扬的姑娘,此刻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婚纱的鱼尾摆像条搁浅的人鱼般无力地铺展着。隋文静低垂的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度,后颈处没贴牢的珍珠贴片在灯光下泛着泪光似的莹亮。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铁锈味的酸涩,言若下意识去摸小包里的纸巾,却只摸到昨天帮隋文静试婚纱时捡到的备用纽扣。喜堂里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她看见隋文静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迅速抹了下眼角。那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言若分明看见有滴水珠落在绣着石榴花的跪垫上,在红绸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司仪正在高声念着吉祥话,言若的视线却黏在隋文静颤抖的肩线上。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她打辩论赛的模样,那个站在辩台上锋芒毕露的姑娘,如今被生活打磨得连棱角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圆润。
当婆婆故意打翻第三杯茶时,言若猛地向前跨了半步,却被身后的伴娘死死拽住手腕。烫金的请柬边缘割破了她的指腹,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却让眼眶突然烧了起来。
。。。
婚礼迟迟没有开始的迹象,隋文静独自站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二月寒风从没关严的消防通道灌进来,吹得她裸露的肩膀泛起细小的颗粒。婚纱的薄纱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片瑟瑟发抖的羽毛。她徒劳地搓着冰凉的手臂,指腹蹭过锁骨处冻出的淡青色血管。
言若踩着高跟鞋跑过来时,正看见隋文静对着消防栓的金属面整理头纱,镜面里映出的新娘嘴唇都泛着白。
“他们说要等吉时,”文静的声音带着笑,呼出的白气却洇湿了睫毛,“司仪说再等十八分钟。。。”尾音被一个颤抖的喷嚏打断。
没有犹豫,言若解下那条白色狐狸绒披肩。蓬松的绒毛还带着体温,落在文静肩上时像掬了一捧新雪。
“你。。。”文静刚要推拒,言若已经麻利地系好缎带,顺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彩带碎屑。
言若的手指在披肩系带处停顿了一下,指尖触到文静后颈冰凉的肌肤。她忽然想起大学那年冬夜,文静也是这样把围巾解下来,裹在她冻得通红的耳朵上。
“别动。”她轻声说,把披肩的流苏一点点理顺。狐狸绒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绒毛间还沾着言若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水味。文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在她脉搏处压出一个月牙形的红痕。
“若若。。。”文静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睫毛上凝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宴会厅里传来司仪调试麦克风的刺耳声响。言若突然伸手抱住文静,狐狸毛的披肩将两人裹进同一个温暖的茧。她感受到文静隆起的腹部抵在自己腰间,那里似乎正传来微弱但固执的胎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