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泉堂坐落在溪萝山高处,廊桥边的石壁上流淌着常年不冻的汩汩清泉,而堂前这棵银杏树已经四百岁了,每年结的果子都堪称压弯枝头。
此刻那烤的香喷喷的银杏果正被沈英勤快的翻动着,他夹起那些外壳略微焦黄的分别放到师父和师兄的荷叶盘里。
谢济心有旁骛的揉搓着银杏果,问道:“师父,小师妹控制意灵可是有什么状况?”
“不用担心,只不过上次周夜白过给她的有些多,或者说她自己主动吸取的比较多,毕竟她现在体内大概有一半多的意灵,会去主动吸收剩余的部分也正常。”斛明月慢悠悠的剥着果壳。
“那剩余的部分大概还需要多久能全部过给小师妹?”沈英问道。
“依照现在三到四个月的频率,大概还有三年。”
谢济的眉毛拧在一起:“那到时候......夜白他......”
沈英劝慰道:“师兄,你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那时候夜白的余毒基本上清的差不多了,便不需要意灵的压制了,这东西如果还存在他体内有害无益。虽然他到时候会像......但起码能保住一条命。”饶是洒脱的沈英也说不出那个形容词,便囫囵过去了。
沈英又放了一批新的银杏果到烤网上:“唉,我担心夜白也担心小师妹,她到时候能不能驾驭全部的意灵? 你们看她这几年越发单薄,这东西的控制和使用可见非常消耗人。”
谢济听师弟这么一说,眉头都要攒成一个疙瘩:“千万不要再发生她小时候的状况了,身体和精神都备受摧残。虽然这心识随着年龄增长修补回来一些,但与常人还是有异,但愿全部的意灵不要加重冲动凶戾的性情。”
“是为师对不住她。”斛明月嘴唇微颤。
两位徒弟意识到刚刚是不是说多了,赶紧闭嘴,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银杏壳被火烤的轻微哔剥声。
斛明月轻叹:“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事,一个官家千金,国公孙女怎么会来这山上修习武艺?有借有还,我借了她的就一定会还上,有我在就不可能让裴墀变成云门祖师的下场。”
谢济和沈英重重的点着头,刚要宽慰师父几句,斛明月耳朵微动然后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沈英旋即领会,给大家又夹了些烤好的银杏果:“师父师兄,快吃,咱们都得好好补补脑。”
“最近确实脑子不够使了,师父,再喝杯茶吧。”
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双软底云纹锦靴踏了进来,眼睛扫着屋内的三人。
沈英赶紧招呼道:“小师妹来啦,快坐,香喷喷的银杏果。”
“师妹,坐到师父身边去吧。”谢济指指那个空位。
“徒儿,有你爱喝的碧空尽。”
球球看到裴三屁颠屁颠儿的凑了上去,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被不耐烦的一脚踢开,她简洁了当直冲冲的蹦出一句:“师父,我要下山,回家。”
这突然安静沉默的时间似乎永无尽头,直到烤网上冒起黑烟,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裴三抬手,桌上的杯子腾空升起,接着一杯茶泼灭了炭火。沈英和谢济这才如梦方醒,斛明月让他们先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和小徒弟。
师徒二人还是像之前那样面对面坐着,斛明月依稀能从这张不谙世事的脸上看到老友裴时年的样子,他耐心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下山回家?”
“不想爹爹和姐姐受欺负,我这样的厉害,如果不去保护家人,学这一身本事有什么用?”
“你自然很厉害,且别人都没有你这般的厉害,永都人心复杂,此去势必会卷入事端,你不如再想想?”
裴三不以为然道:“卷入事端又怎样,我有这样的本事,裴家还是开国公,不怕。”
斛明月凝视着她的无畏无惧,半晌点点头:“你这样说,倒也没错。”
斛明月慢慢端起茶杯,想着非得逼我用苦肉计吗?他知道那俩徒弟并未走远,肯定在门外听墙根呢。
“咳咳,可是师父舍不得你啊!你四岁上山,师父和师兄看着你长大,夜白也一直伴你左右,你舍得我们吗?”这苦肉计不知道对裴墀好不好使......
“我舍得。如果你们实在不舍得就去永都看我,快马两天到了。”
斛明月看着“铁石心肠”的徒弟,也是,她才不管你舍不舍得的!深不可测的江湖宗师自嘲的笑了笑,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世俗的牵挂、担忧和不舍。
这一天还是来了,其实即便她不主动提出,或许这两年他也会试着让裴墀回归山下的。
关于裴墀的一生,他和裴允信早就有过商议:她身负异能,心识缺失,狠辣冲动,如果试图长时间的融入山下的普通生活,势必会显出端倪,像之前的太古意灵承继人一样,定有波折凶险,所以保她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她圈在山上,直至终老。
可是他们不想这么做。
不想自己的女儿和徒弟就像一条被锁链牢牢拴住的狗,圈在方寸之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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