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熔穿的窟窿边缘,暗红的金属熔融液滴如同粘稠的血泪,缓缓垂落、冷却,在冰冷的空气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刺鼻的铁锈和熔融金属的气味混合着地下甬道固有的湿冷霉味,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通风栅栏后那个堆满杂物的隔间里,死寂无声。只有灰尘在虹光残余的光晕中无声地漂浮、旋转。那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得没有一丝动弹。那双泛着淡金色碎芒的眼眸,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瞪得溜圆,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栅栏外突然出现的三道身影,如同受惊的幼鹿面对逼近的猛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翎疏先知枯槁的身影立在最前,他握着那柄顶端裂开细纹、此刻光华黯淡的玉鸟短杖,杖身依旧残留着滚烫的余温。深陷的眼窝中,那星辰般的锐利光芒并未褪去,反而更加凝练,如同探针,穿透昏暗,牢牢锁定着隔间里那双惊恐的金瞳。
程曦感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那是紫晶的手。紫晶的手指依旧紧紧包裹着她握着染血玉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紫晶掌心的微凉之下,是同样紧绷的肌肉和加速的心跳。两人共同覆盖在玉片刻痕上的手,仿佛成了此刻唯一稳固的支点。玉片表面那道断裂的稻穗刻痕,在沾染了两人血液和气息后,此刻竟传递出一种微弱的、如同胎儿心跳般的脉动,温温热热,透过掌心传来,奇异地安抚着程曦因剧变而翻腾的心绪。
“别怕。” 程曦的声音干涩,她尽量放柔了语调,对着隔间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开口,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可能同样带着紧绷,“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瘦小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那孩子下意识地想要往更深的阴影里缩去,却因为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而无路可退。他(或者她?光线太暗难以分辨)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像是被恐惧扼住了咽喉。
翎疏先知的目光从那孩子身上移开,缓缓扫视着隔间内部。借着虹光熔洞透入的微光和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可以大致看清:这是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角落。废弃的、锈蚀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般盘踞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面挂满了粘稠的黑色油污和厚厚的灰尘蛛网。几个破烂的木箱散落在地,有的已经腐朽塌陷,露出里面同样被灰尘覆盖的、看不出原貌的杂物。空气里除了金属和灰尘的味道,还隐约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陈旧纸张和霉菌混合的气味。
就在那孩子蜷缩的角落附近,一个侧翻的、布满灰尘的木箱旁,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陶片。其中一片较大的陶片上,似乎用某种尖锐物刻划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是几个手拉手的小人,线条幼稚而笨拙。
“孩子……” 翎疏先知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那沙砾摩擦般的声音显得柔和了一些。他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没有任何威胁性地,指向那片刻着小人图案的陶片碎片,“你……刻的?”
孩子的身体又是一震,那双惊恐的金瞳下意识地顺着先知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片熟悉的陶片时,他眼中巨大的恐惧里,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迷茫和……归属感?但这点微弱的光亮瞬间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他猛地摇头,不是否认,更像是本能的、抗拒一切的逃避动作,小小的脑袋用力地左右摆动,喉咙里的抽气声更加急促。
程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透过那双纯净却饱受惊吓的金瞳,几乎要满溢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却被紫晶紧握的手轻轻拉住。紫晶微微摇头,那双沉淀着星河的眼眸冷静地扫视着隔间,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孩子紧紧蜷缩在身体一侧、压在身下的一只手上。
那只手同样瘦小,沾满了污迹,但手指关节处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粗糙和磨损。最重要的是,那只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缝里似乎露出一点点灰白色的、非金属非木质的边角。
“他……有东西。” 紫晶的声音清冷而肯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翎疏先知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再次锁定了那只紧握的小拳头。程曦也看清了,那露出的边角,像是……陶土?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巨大野兽在深渊中悲鸣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极远处、特权区更深的地下核心方向传来!声音穿透厚重的土层和合金墙壁,沉闷地回荡在狭窄的甬道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强制力!应急灯惨白的光芒随着警报声的节奏,开始疯狂地闪烁、明灭!
隔间里,那孩子听到警报声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针扎到,整个人从僵硬的状态猛地弹跳起来!那双惊恐的金瞳里瞬间只剩下纯粹的、求生的本能!他再也顾不上隐藏,猛地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就要朝着隔间深处、一个堆满破旧管道、似乎通向更黑暗未知的缝隙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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