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清晨,雾气还没散去,一名少女正蹲在溪边洗草药,她身穿一席浅青色的粗布襦裙,裙摆处还沾着几星草汁和泥土,显然是常年在山间劳作的痕迹。
头上简单挽着一个松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脖颈间挂着一个褪色的香囊,手腕上戴的石榴石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竹篮里盛满了刚采来的艾草和车前草,她纤细的指尖在水中翻动着叶片,专注地剔除着上面的泥土。
山道上突然扬起一阵烟尘,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领头的男子穿着猩红的猎装,腰间的鹿皮箭袋随着马匹颠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打猎的。
黑马踏过浅滩时溅起了水花,男子在马上俯身问道:“姑娘,可曾见过白鹿?”
少女手里攥着艾草,抬手指向山后,淡淡的回应:“野梅林那边有鹿群在喝水。”
男子翻身下马,鹿皮靴子踩在石头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顺着少女指的方向看了看,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随从挥了挥手,路过少女的身边时,他猩红的披风带起一阵风,里面混着淡淡的松脂味,和少女竹篓里的艾草味差不多。
“谢谢。” 男子翻身上马,跟着队伍向山后驰去,马蹄声渐渐在雾里消失了。
少女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不过是又一群春天进山打猎的贵胄,和上个月来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她甩了甩发间的水珠,继续清洗篓里的草药,溪水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容,刚才的相遇就像晨雾里的涟漪,很快就散了。
晨雾散去之后,野梅林里传来了几声稀疏的弓弦响。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几只麂子,男子忽然想起上个月在狩猎宴上,表姐用帕子掩着唇笑他:"堂堂侯府的嫡子,竟连只野兔都射不中,莫不是把力气都用在书院读死书了?"
随从们围上来收拾猎物时,为首的小厮赔着笑开口:"少爷,您这箭术当真是突飞猛进,日后表小姐再要打趣......"
话音未落,男子忽然脸色一变,惊得众人面面相觑。
他垂眼拨弄弓弦,翡翠坠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映得眼尾的痣愈发妖冶:"她要笑便由她笑去,前日我让人往她闺房送了两匣子西域进贡的玫瑰膏,此刻怕是正对着镜子抹呢。"
众人哄笑起来,男子却在笑声中微微眯起眼,他生得极俊,眉骨高挺如刀削,眼尾上挑带着三分贵气两分疏冷,笑时唇角扬起的弧度也似浸了冰——这是侯府公子惯有的姿态,端着架子,又透着漫不经心的矜傲。
他翻身跨上黑马,鹿皮靴踩在马鞍上发出吱呀轻响,忽然瞥见溪边长着一丛开得正好的野菊,嫩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把那丛花摘了,送去表小姐府上,就说...就说今日猎到的麂子肝,适合配菊花茶清火。"
随从们忙不迭的应下,男子却在策马扬尘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岸边留下的几珠药草,又想起之前给自己指路的那个女子。
“少爷?” 下人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子摇摇头,将弓背在身后,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回城吧,今日收获足矣。
而这边的少女,清洗完药材后,提着湿漉漉的竹篮往回走,晨雾已渐渐散去。
山道旁的野蔷薇开了,粉白花瓣还沾着露水,她却无心停留,只是将木簪往发髻里又插深了几分。
刚转过山坳,就听见石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她赶忙加快脚步推开门,瞬间一股浓重的药香味扑面而来,而躺在病榻上的老妇正用帕子捂着嘴,脸色也因为刚才的咳嗽变得很苍白。
少女连忙放下竹篮,从墙上取下陶壶,往粗瓷碗里倒了半碗温水:“阿娘,先喝口水润润喉。”
“又去溪边了?”老妇接过碗,目光落在她裙摆的泥印上,“春日里溪水凉,仔细着了寒。”
少女笑着摇头,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不打紧,今早溪边又来了打猎的,说是去野梅林寻白鹿。”
老妇闻言轻轻叹气,帕子掩着唇又咳了两声:“这帮有钱人……去年刚打死了三只獐子,如今又盯上白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窗外渐盛的阳光,“山里的生灵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连野兔都要躲进更深的林子了。”
少女往炉子里添了块干柴,火苗映着她无奈的脸庞:“上个月来的那帮人,走时还砍了两株百年药草当马料,今日那红披风的公子倒没砍树,不过……”
“不过什么?”老妇见她欲言又止,勉强撑起身子。 “没什么。”少女摇摇头,将煎好的药汁滤进粗瓷碗,“不过是又一群来寻乐子的,等玩腻了自然会走。”
紧接着将吹散热气的药婉递过去,“快喝药吧,等过些日子天气暖了,咱们去后山挖些新的车前草,那边林子深,许能躲过马蹄。”
老妇接过碗,药汁的热气模糊了她微颤的睫毛:“你呀,总把什么都往好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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