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高油灯,昏黄的光圈在黑暗中摇曳,如同警惕的眼睛,缓缓扫过地面、货架底部…什么都没有。地面干干净净,连点浮尘都少见。
他皱了皱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外走。
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就在他快要走出库房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在外间更亮堂些的地面上时,那声音又响了一下!
“嗒…”
这次更清晰了些!声音的来源似乎更近了!
而且…这声音不像东西自然掉落,更像是…有人用指甲,或者是什么坚硬的小东西,带着一种刻意般的轻佻,轻轻敲击了一下硬木的表面?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那张平日里用来招待贵客的、厚重的花梨木茶台?
李福贵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缓缓转过身,将油灯举向茶台方向。橘色的光晕笼罩过去。
茶台空无一物,擦拭得光可鉴人,在灯光下反射出幽暗而平稳的光泽。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走近几步,俯下身,将油灯几乎凑到茶台底下,仔细查看桌面、桌腿、以及底下那片阴影…依旧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
“真是…魔怔了…”他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准备彻底离开这令人不安的库房。也许明天该找个大夫看看,开几副安神定惊的方子…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茶台一侧靠着墙壁的多宝格。那格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只精美的紫砂壶,都是供客人赏玩或购买的样品,每一把他都了如指掌。
其中一只他颇为喜爱的“仿古如意”三足壶,壶身圆润,壶把遒劲…那壶盖…似乎是微微歪斜的?没有像他习惯的那样,严丝合缝地盖在壶口上,而是偏向了一边,露出一小道缝隙?
李福贵清楚地记得,每次用完或每日擦拭后,他都会将这些紫砂壶的壶盖严丝合缝地盖好,这是他多年经营养成的、近乎偏执的习惯,绝无可能疏漏!
鬼使神差地,一种混合着疑惑、探究和一丝恐惧的情绪驱使他伸出手,想将那把售价不菲的壶盖扶正,盖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细腻的紫砂壶盖的一刹那——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绝非幻觉、足以震动地板的巨响,猛地从他身后的外间铺面传来!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仿佛有一个沉重的麻袋,或者是一个人,被狠狠地从高处掼在了地上!
李福贵吓得浑身一个剧烈的激灵,手猛地缩回,油灯脱手而出!
“哐当!”一声,铜制油灯砸在花梨木茶台上,灯油泼洒出来,火苗“噗”地一下窜起,舔舐着桌面,又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灯芯一点微弱的火星和弥漫开来的灯油气味。
整个库房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
“谁?!谁在那儿?!!”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铺子里回荡,因极度的惊恐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无人应答。
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呼吸声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扶正油灯,重新点燃。他的手抖得厉害,火折子划了三次才成功。昏黄的光芒重新亮起,映照出他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他握紧冰冷的灯柄,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一步步,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挪出库房,来到外间。
油灯的光芒颤抖着,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驱散黑暗,一寸寸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只见柜台前方,那把原本好端端、端端正正靠在柜台侧面、沉重结实的花梨木大算盘,此刻竟四散崩裂,彻底散了架!
上百颗光滑的檀木算珠滚落得到处都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杂乱地散布在地板砖上。
而那副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厚实坚硬的算盘框,竟从中部断裂,木茬狰狞地外翻着,凄惨地躺在算珠中间!
那绝不是自然滑落能造成的损坏!那分明是…是被一股巨大的、狂暴的力量抓起,然后狠狠地、带着极度恶意地掼在了地上,才会摔得如此四分五裂!
李福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股彻骨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冰凉。
他清晰地记得,打烊前,阿福亲手将这把算盘端端正正、稳稳当当地靠在了柜台边!
那地方平整,算盘重心很低,绝无可能自己滑落!更何况,如此结实的木框,就算失手掉落,也顶多摔裂一角,怎会…怎会碎得如此彻底,如此…惨烈?!
他猛地抬头,惊恐万状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疯狂地扫视着昏暗的铺子。多宝格的阴影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那些沉默的茶叶罐、茶砖,此刻看去都像是一个个蛰伏的、怀有恶意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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