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仁和医院顶楼的玻璃幕墙前,看着夕阳把整座城市染成血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鹭白发来的消息:
「病理报告出来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眼?」
我勾起嘴角。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
距离密室逃脱那晚已经过去两周,自从那晚在密室把话说开,这位张医生又恢复了以往有事没事就给我发消息的习惯——
虽然每条都硬邦邦得像病历记录,但至少不再闹脾气。
"裴小姐。"
电梯门刚开,消毒水味就混着张鹭白的声音扑面而来。
他站在走廊灯光下,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衬衫。
那道疤在顶灯下呈现出淡粉色,像是随时会渗出血来。
"病人什么情况?"
我走向他,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他转身带路,后颈的发茬修剪得极短,在灯光下泛着青茬:
"四十三岁男性,主诉全身关节疼痛。但检查结果显示......"
推开病房门时,他下意识侧身让我先进,"骨密度相当于八十岁老人。"
"脏器衰竭程度与临床年龄严重不符。"
"红细胞分裂速度是常人的两倍,白细胞却呈现出衰老特征。"
这种矛盾的生命体征......
太熟悉了。
"像不像被过度使用的蜡烛?"
张鹭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燃烧得太快,反而加速了衰竭。"
我直起身,假装没注意到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有治疗思路吗?"
"暂时用营养剂维持。"
他转身翻开病历,"家属说是长期服用某种保健品的副作用。"
保健品?
我在心里冷笑。
事实上,我太熟悉这种症状了——
三百年前,我曾见过一个人类贵族,为了永葆青春,偷偷服用血族的血液。
一开始,他确实变得年轻力壮,可不到三年,他的身体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崩溃。
血族的血液对人类而言,既是毒药,也是诱惑。
张鹭白声音压得很低:"他的血液样本显示异常活性......"
他顿了顿,"和你的样本很像。"
"荒谬的相似度。"
我轻描淡写地说,"毕竟我的状态可没有他这么矛盾。"
病床上的人确实矛盾。
灰白头发下是一张中年人的脸,但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半透明状,皮下的血管像枯萎的树根般清晰可见。
"有接触过特殊化学品吗?"
"患者在恒生生物科技工作过三年。"
恒生。
血月生物的白手套企业之一。
我假装随意地拿起床头的CT片。
骨骼影像上那些细密的空洞,分明是永生因子的典型副作用——
这种野蛮的融合会疯狂透支细胞分裂次数,让愚蠢的家伙在保持年轻外貌的情况下急速衰老。
"建议做个全基因组测序。"
我把片子插回去,"特别是端粒酶相关基因。"
张鹭白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你之前见过类似病例?"
"猜的。"
我耸耸肩,"毕竟张医生说过,我运气一向很好。"
他抿了抿唇,那道疤跟着皱起。
我知道他不信,但同样,我也不算撒谎。
走廊突然传来推车声。
我们同时后退一步,看着护士给病人换输液袋。
借着这个间隙,我打量张鹭白的侧脸。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最近没睡好。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批文下来了。"
我压低声音,"明天开始招募志愿者。"
他猛地转头:"你疯了?这种未知风险的实验——"
"所以需要张医生把关啊。"
我打断他,故意用指尖点了点他胸前的钢笔,"毕竟你是首席顾问。"
钢笔下的心跳突然加速。
张鹭白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进隔壁空病房。
关门时力道没控制好,震得墙上的宣传画哗啦作响。
"裴傲青。"
他把我困在门板与手臂之间,消毒水味突然浓得呛人,"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商业机密。"
我故意凑近他领口,嗅着雪松混着汗水的味道,"不过张医生要是肯私下问我......"
"够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喉结滚动,"别把病人当棋子。"
我收起玩笑的表情:"你以为恒生为什么偏偏把病人送到仁和?"
"因为他们知道你在查血月生物。"
我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照——
张鹭白实验室抽屉里那份标着"血月生物"的文件夹,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这个小骗子。
明明说好只专注医学研究,结果还是在偷偷调查。
我该讽刺他自不量力,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种固执的劲头,正是当初在阿尔卑斯的雪崩里吸引我救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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