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招待所的床板硬得像手术台。
我睁开眼时,窗外已经传来整齐的晨跑口号声。
铁皮喇叭里的指令刺破晨曦,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张鹭白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衬衫袖口的纽扣。
晨光透过纱帘,描摹着他挺拔的轮廓,连睫毛都镀上一层浅金色。
"几点了?"
我懒洋洋地支起上半身。
他转身,喉结微微滚动:"七点二十。"
声音里带着晨起的微哑,"你再睡会儿,我去参加会诊。"
"不带我?"
"军方要求保密级别。"
他走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我散乱的发丝,"……理论上,你应该被卫兵监视到中午。"
"那医生记得给我带午餐。"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回吻一下:"别惹事。"
张鹭白离开之后没多久,我也睡不着了。
门口站着两名持枪卫兵,见我出门,立刻绷直了背脊:
"裴小姐,首长吩咐您不能离开招待区。"
我挑眉:"'首长'?原野上校什么时候成我首长了?"
卫兵面色不变:"请您理解,这是规定。"
——软禁。
我轻笑一声,拢了拢外套:"那在招待区散步总可以吧?"
卫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按下耳麦低声请示,片刻后点头:"可以,但我们需要陪同。"
军区训练场尘土飞扬,一群赤膊的特种兵正在泥潭里摔跤,肌肉上沾满泥浆和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
我慢悠悠地晃过去,卫兵亦步亦趋地跟在三步之外。
突然,泥潭里爆发出哄笑——
"原野!昨天被个姑娘撂倒的滋味咋样啊?"
"上校!您这'格斗冠军'的水分比太平洋还大!"
"原野!听说你昨天被个姑娘放倒了?!"
"放屁!老子那是让着她!"
原野的声音从训练场另一端传来,我转头看去。
他正从一辆全地形车上跳下来,迷彩裤腿卷到膝盖,小腿肌肉上有一道新鲜的淤青——
很显然,那是我昨天的杰作。
他面前趴着十几个特种兵,个个肌肉贲张,却笑得肩膀直抖。
我的出现像往油锅里滴水。
"卧槽!就是她!"
"看着还没我枪重啊!"
他抬头看见我,浓眉一挑,冲泥潭里吼:"再加二十组负重深蹲!嘴比肌肉硬的废物!"
特种兵们哀嚎一片,却笑得更大声了。
原野大步走过来,作战靴踩在砂石地上咯吱作响。
他挥手示意卫兵退开,眯着眼打量我:
"裴小姐视察军区?"
"散步。"
我微笑,"顺便欣赏原野上校的英姿。"
他嗤笑一声,突然拍了拍身旁的全地形车:"上来。"
卫兵立刻上前:"首长,这不符合——"
"滚蛋!"
原野头也不回,"老子亲自看着她。"
车子发动时,泥潭里的起哄声几乎掀翻训练场。
原野猛踩油门,车轮卷起的沙土糊了那群兵痞满脸。
全地形车咆哮着冲上越野赛道,原野把油门踩到底,显然是想给我个下马威。
狂风撕扯着头发,我单手抓住防滚架,故意问:"上校这是要谋杀观察员?"
"观察员?"
他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深坑,"我以为裴总是来嘲笑手下败将的。"
轮胎碾过碎石滩,惊起一群麻雀。
远处士兵们已经变成彩色的小点,引擎轰鸣成了最好的隔音墙。
车子驶上陡坡,原野突然开口:"你是来观察样本的吧?"
风声呼啸,他的问题被撕成碎片。
"分明是你的兵在邀请我嘲笑你。"
我迎着风眯起眼,"而我正在满足他们的愿望。"
原野大笑,油门一轰冲上坡顶。
远处,张鹭白和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正从医学大楼走出来。
他抬头看见车上的我们,脚步明显一顿。
原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张医生知道你这么疯吗?"原野突然问。
"他知道我所有样子。"
我眯起眼,"倒是上校,明明能把我挡在军区外,为什么故意放我进来?"
原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你查过我的背景。"
"瑞士联邦理工生物工程博士,军情处海外行动组组长,三年前突然调回国内……"
我轻笑,"还有,你和莫里斯·高是同期。"
车子猛地刹停在悬崖边。
原野转头看我,眼神锐利如刀:"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真相。"
我迎着他的目光,"比如,为什么军方对普罗米修斯计划这么感兴趣?"
一只山鹰掠过我们头顶,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回到训练场时,那群特种兵已经加练完毕,正瘫在地上喘粗气。
原野跳下车,声音恢复了指挥官的铁血:
"全体集合!障碍赛计时!"
哀嚎声中,他突然挑衅地望向我:"既然来了,再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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