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
我闭着眼靠在边缘,任由黑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松木精油的气味在浴室里氤氲不散。
门口细微的轻响穿过客厅传来。
钥匙转动的声音,鞋底摩擦玄关地板的声响,还有……
那熟悉的、雪松混着血腥的气息。
是张鹭白。
他的脚步声比平时重,带着些许踉跄,像是失血后的虚弱。
我依然没动。
水珠顺着睫毛滑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第一次觉得泡在冷水里也会发烫。
血管里的躁动仍未停止,叫嚣着要撕碎什么。
一分钟。
两分钟。
客厅里始终没有传来脚步声。
门外的人似乎停在了客厅,再没有靠近。
这个时候,他倒是学乖了。
又过了十分钟,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身体滚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擦干身体,套上丝质睡裙。
镜子被水汽模糊,我随手抹开一片,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血族的愤怒还没完全消退。
我故意绕开客厅直接走向卧室。
余光里,张鹭白蜷缩在沙发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那件染血的衬衫,领口处的绷带在昏暗灯光下格外刺眼。
卧室门被我关得很重。
我拿起手机拨通K的号码,铃声刚响就被接起。
"殿下。"K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意,"张医生他——"
"来把人带走。"我打断他,"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他是不是没说话就坐在那儿?"
我走到窗前,雪还在下。
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像被按了慢放键。
"K,别让我说第二遍。"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叹气声:"殿下,您知道的,我可拖不动一个一米八七的伤患。"
"那就让他自己爬回去。"
"哎呀,这可难办了,"K的声音带着欠揍的笑意,"某人现在连呼吸都疼,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呢......"
"所以?"
"所以他现在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对您深沉的爱,与我的教唆无关。"
我捏紧手机:"你活腻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
K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您知道的,张医生这种人,一旦认定什么,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您现在把他赶出去,他大概会蹲在您家门口等到失血过多昏迷——"
"那就让他等。"
"——然后被路过的血月余党捡个正着。"
我咬紧后槽牙。
电话那头,K还在喋喋不休:"或者您更希望他回医院加班?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万一手术时手抖——"
"闭嘴。"
"好好好,"他立刻投降,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您确定要现在赶他走?外面温度这么低,零下十五度啊,他要是晕在半路......"
"而且,"K继续道,"他今天差点死在您面前。"
窗玻璃映出我骤然收缩的瞳孔。
"您要真不管他,"K轻声道,"他可能连觉都不会睡,带回去也是等死。不如让他死在您面前,说不定更解气?"
"那就让他死。"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看了许久。
梳妆镜子里,我的瞳孔泛着不正常的血色。
这很危险。
血族的情绪越失控,眼睛的颜色就越深。
最终还是从衣柜里拽出一条羊毛毯,狠狠砸向房门。
毯子软绵绵地落在地上,像个无力的抗议。
深吸一口气,我从柜子里拽出一床羽绒被,粗暴地团成一团。
走到客厅时,我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可沙发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客厅没开灯,只有壁炉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光。
张鹭白蜷缩在沙发一角,绷带从领口露出来,雪白的纱布上渗着刺目的红。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睡着了。
如果忽略他紧绷的指节的话。
我径直走到沙发前,把被子扔在他身上,转身就要走。
羽绒被滑落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拽住了我的裙角。
张鹭白的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处还带着未愈的擦伤。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捏着一小块布料,
像是怕扯坏,又像是怕我直接撕开裙摆挣脱。
他的力道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固执地拉着,仿佛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胆的挽留。
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像冬夜里最后一点余温。
雪粒擦过窗玻璃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
或许只有几秒,我轻声开口:
"松手。"
我的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裙角却仍被张鹭白攥在指间。
丝绸布料在张鹭白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指尖却收得更紧,骨节发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又不敢真的拽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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