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嘴上嗔怪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针脚在粗布上穿梭得愈发欢快。
黎明前的河面泛着青灰色,大姐总是比公鸡起得还早,把热腾腾的红薯塞进丈夫怀里。他赤着脚踩过结霜的甲板,麻绳勒进肩胛的疼混着河腥气,成了他日复一日的晨钟。
木桨劈开晨雾时,惊起的白鹭掠过他油亮的脊背,他会在心里默默许愿,等这旬海下完,初一十五整日海,说的是一个月根据地球的公转和自传形成的潮汐,一个月也就能下半个月的海,一定要给大姐买块花布做件新衣裳。
病痛是从某个寻常的黄昏开始的。那天大姐在灶间烙饼,听见院外传来异常的闷响。冲出去时,正看见大姐夫扶着门框,额角的汗珠比黄豆还大,把青砖地砸出星星点点的水痕。
“老寒腿又犯了,不打紧。” 他强撑着笑,却在弯腰捡鞋时重重跪在地上,像座突然坍塌的铁塔。大姐慌忙扶住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咱明儿就去镇上找大夫。” 他却用粗糙的手掌抹去她眼角的泪:“别瞎花钱,歇两天就好。”
村里的赤脚医生把过脉,药罐咕嘟咕嘟煮了三个月,胯骨的疼痛却像藤蔓般越缠越紧。
这个病原来是大姐夫在船上迈步不小心滑倒造成的,开始大姐夫并不在意,一是怕花钱,而是怕耽误下海挣钱,回家也没有跟大姐说,直到后来严重的走不了路了才想着去治疗。
直到省城医院的 X 光片摆在眼前,那片惨白影像上的阴影,彻底碾碎了全家的希望。
大姐夫躺在床上,看着大姐把家里所有能换钱的物件都塞进竹筐,老银镯子、结婚时的缝纫机,甚至女儿的压岁钱。
“别折腾了,这病治不好的。” 他虚弱地说。
大姐红着眼眶,把药片塞进他手里:“大夫说了,等开春咱去城里大医院,肯定有法子。” 她声音里掺着碎冰般的颤抖,可丈夫空洞的眼神早已飘向了窗外的野坟。
夜晚,大姐就着油灯给丈夫按摩僵硬的腿,粗糙的手掌抚过嶙峋的膝盖,像抚摸一块正在风化的石头。
大姐夫忽然抓住她的手:“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 大姐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泪水浸湿了他的手背:“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在,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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