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买七千块的玉石垫子," 我的声音里掺着血丝,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两件两件地送亲戚,他家难道揭不开锅了?你自己呢?上次换季你连件新秋衣都舍不得买!"
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在妻子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嘴唇哆嗦着,像寒风中抖动的花瓣,却始终没有抬头。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排风扇里卡着的油烟味,浓得化不开。
"我还买了三万五的十年期保险。" 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劈头盖脸砸下来,烫得我眼前发黑。
保险单从记忆深处浮出来 —— 上个月她偷偷让我签过一份文件,说是单位的体检表,我当时急着去赶班车,看也没看就签了字。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里,藏着我们全家大半年的生活费。
"这么大事你不跟我说?" 玻璃杯 "哐当" 一声砸在茶几上,冷水溅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爬进心脏,"我在单位吃了十年食堂,同事说我抠门说我土,土能吃饱吗?你倒好,在家里自由得很!"
女儿突然 "哇" 地哭出声,木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冲进房间的背影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重重的关门声震得墙上的相框都歪了,结婚照里的我们笑得一脸青涩,如今看来却像个讽刺的笑话。
妻子的眼泪砸在围裙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像撒在青石板上的墨滴。我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突然想起刚结婚时,她穿着白裙子在阳光下笑,发梢上沾着柳絮。
那时我们在出租屋里煮面条,她把唯一的鸡蛋捞给我,说自己不爱吃蛋黄。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冰箱的压缩机突然启动,发出 "嗡嗡" 的低鸣,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摔门而出的瞬间,冷风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领口和袖口。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与路边的梧桐树干重叠,像一幅被揉皱的水墨画。
枯叶在脚边打着旋,被风吹到马路中央,远处便利店的招牌在夜色里闪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我冰凉的心底。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是女儿的短信,屏幕的光映着她稚嫩的字体:"爸,别和妈妈吵架了,我以后不挑食了。"
坐在值班室的铁架床上,月光从气窗里挤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窄窄的银边。隔壁厂房的机器轰鸣声隔着墙壁传来,规律的震动让床板微微发颤。
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那影子像条不安分的蛇,在灰白色的墙皮上扭曲蠕动。妻子买保险时,或许是想给这个飘摇的家拴根救命绳;送玉石垫子时,或许是想在亲戚堆里挣点体面 —— 只是她用错了方式,像个笨拙的舵手,把船开进了迷雾。
而我呢?这些年我像头蒙眼拉磨的驴,只顾着埋头往前冲,把所有压力都堆在妻子身上,却忘了看看她是否也在泥潭里挣扎。
上周她偷偷去医院复查腰伤,回来时把缴费单藏在鞋柜最底层,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像堵了团湿棉花。生活就像这深秋的雨,冷不丁就会打湿衣裳,可我们却在彼此的抱怨里,忘了给对方递把伞。
铁架床的栏杆硌着后腰,传来钝钝的痛感。我摸出钱包,夹层里躺着女儿幼儿园时的照片,她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橡皮泥捏的小花,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嘴。
照片边角被磨得发毛,像我们被生活磨得失去棱角的日子。明天要去教育局问问有没有助学金,下班后去夜市摆个修鞋摊也成,总能想出办法的。
窗外的风小了些,枯叶落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簌簌的轻响。我想起结婚时许诺过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如今食言了,却还在指责她没把船开好。
或许婚姻本就不是独角戏,是两个人共划一艘船,有人掌舵,有人划桨,风浪来时,得一起把帆布绑紧。等天亮了,得跟她道个歉,再好好算算家里的账 —— 不是为了吵架,是为了看看,我们还能从指缝里,挤出多少通向明天的光。
床头的闹钟指向凌晨三点,秒针走动的 "滴答" 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我裹紧军大衣,鼻尖萦绕着值班室特有的铁锈味和灰尘味,突然觉得,这场风波像块被雨淋湿的抹布,虽然拧出了苦涩的水,却也擦亮了蒙在眼上的尘。
生活从来不是平铺直叙的童话,是在柴米油盐的缝隙里,捡拾那些被忽略的爱与担当,像串珍珠似的,把日子串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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