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把枪吗?”
季鲤微笑着开口。
他目光平静如水,似乎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高高在上的钱哲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和季鲤摊牌开始后一直傲慢的面色变得无比慌乱。
三十年前,也有个人,也这样面带微笑的和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次他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再次听到这句话,当年的回忆带来的恐惧感让他不寒而栗。
“住口!”钱哲口中的语言化为了无形的力量,带着恐怖的威压冲向季鲤。
季鲤举着仅剩的右臂,随着那句话脱口而出,从虚空中具现出了一把暗灰色的猎枪。
“灵言.契诃夫之枪。”
“如果在故事的第一幕里挂着一把枪,那么在第三幕里这把枪必须要开火。”
第一夜的铁皮柜子里,季鲤就已经见到了这把枪了,那么现在,该开火了。
季鲤单手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修长的手指扣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目睹一切的钱哲瞳孔缩成针尖,脖颈青筋暴起,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季鲤,双手五指疯狂地抓挠着空气,仿佛要隔着三米距离捏碎那把对准太阳穴的枪管。
但一切努力都被阻隔在了三米之外。
高墙内外。
又是一个灵言的能力。
季鲤没有给钱哲反应的时间,灰暗的枪身泛起暗红纹路,像是沉睡千年的岩浆在金属内部苏醒。
灰色缓缓褪去,露出了漆黑冰冷的枪管。
目睹季鲤平静之下的疯狂,钱哲表情变为了彻底的惊恐,再也没了刚刚的高高在上,因惧怕而嘶吼道:
“你敢赌吗?”
“你敢赌自己就是那个第十三委员吗?”
“你已经完成了期末试卷,你已经可以单人通过了。”
“你为什么还要来做第四道附加题!?”
“你为什么还要说出第十三号委员的名字!?”
“为什么还要为了十年前的老同学拿自己的生命来赌!?”
“因为我是白痴牌。”
季鲤少见的一笑,枪声兀地响起。
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弹头与颅骨接触的瞬间没入他的脑中。
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珊瑚状结晶。
季鲤的碎发被气浪掀起,露出眼角若隐若现的笑意。
教堂内两侧的玻璃圣窗同时被气浪震成霜花般的碎末,绘着白鸽的图腾碎裂开,于是白鸽彻底自由,这片空间不再与世隔绝。
猎枪在硝烟中崩解成漫天灰烬,季鲤向后仰倒,衣摆绽开。
轰鸣声在空旷里的教堂内久久回荡。
短暂的安静过后,钱哲彻底爆发,嘶吼裹挟着飞沫:
“你疯了?”
“你在拿自己的命赌!”
“死了连连无脸人都成为不了了。”
“那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
钱哲抓耳挠腮,猩红的目光在癫狂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对了,还有机会,只要堵住你的喉咙,撕碎你的喉咙,让你发不出声音!”
开枪后所带来的可怕力量也震碎了保护季鲤的灵言。
钱哲冲到季鲤尸体旁,取过祭坛上的银刀,重重的,重复的,疯狂的,一遍又一遍的扎进季鲤的喉咙,再扭曲旋转,搅碎声带。
“我不会让你如愿说出的,不会的。”钱哲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鲜血斑斑点点飞溅在他的脸上,此刻他既不像学生,也不像作者,就像一个彻底的疯子。
“呼...呼...呼...”
见到季鲤没了动静,钱哲气喘吁吁时,教堂内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风的质感和天气一样,寒冷晴朗。
“奇怪,怎么会有风?”
钱哲疑惑的抬头,看到了那些破碎的窗户。
风从破碎的圣窗涌进,带来了外界的声音。
它穿过季鲤喉咙上的血窟窿,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
那是一个女生的声音,音色温柔但坚定。
“Eld。”
第十三号委员,白塔的真名。
教堂突然飘落起了一张张试卷残页,上面写满了历代阅读过这部作品的读者真名,层层叠叠,而远方看不见的钟楼传来十三声雷鸣般的撞钟声。
宏伟的黑色教堂轰然倒塌碎裂,季鲤的四周又变为了刚刚的102教室。
刚刚随着第十三号委员真名的念出,他全身上下的所有伤口在迅速恢复。
他睁开了眼,平静又意外。
他没有任何的迟疑,举起了那把崩解成灰烬又重塑变成小手枪的“契诃夫之枪”。
然后对准了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钱哲:
“老道常和我说,修行修的是心。”
“但说句实话,我忍你很久了。”
“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
“替我自己,也替过往所有读者。”
“子弹很多,你忍一下。”
砰!砰!砰!
“契诃夫之枪”枪口火星四射,咆哮着喷射出数发子弹。
季鲤面色平静,一边单手开枪,一边冷冷开口:
“你就像一个寄生虫,一次次的寄生在别人的青春里。”
“躲在暗处,窥伺嫉妒着属于别人精彩的青春,然后愤怒,不甘,想体验,取而代之。”
“你执着的从宁安五中的学生中选取读者,让他们陪你演戏,弥补自己所谓的青春的遗憾。”
“陪你一遍遍在青春里轮回。”
“这部作品困住了太多人的青春了。”
“你说的对。”第十三个委员真名被念出后,这位作者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挤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自嘲道:
“我其实很普通,没了作者的身份,就是路边一条一无是处的野狗罢了。”
听着钱哲的自白,季鲤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枪口不断喷发着蓝色的火焰,然后出言打断。
“停,我没空听你的悲惨过去。”
“我只知道。”
“你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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