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恍若未觉,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棺材,眼角在回忆中泛了红。
“江叔......”
季鲤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
“我记得祖父是两个月前就去世了。”
“为了让我这个不肖子孙能再见他老人家一面,愣是没有停灵下葬。”
“他老人家,死前为我操碎了心......死后......”
说到这里,季鲤声音渐小,语气带上了浓浓的自责和悲痛,就像是在积蓄力量一样。
他猛地将额头重重抵回冰冷的棺盖上,“咚”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灵堂中异常清晰。
“他死后还......还要为我......受累啊!”
季鲤的语气带上了撕心裂肺的绝望。
接着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抽空了力气,伏在棺盖上,肩膀无声地耸动,断断续续的痛哭起来。
哭声在空旷祠堂内幽幽回荡,与长明灯火焰的轻微噼啪声交织。
江叔站在一旁,愣住了。
季鲤哽咽地对着棺材继续说着:
“孙子我不孝啊。”
“十岁那年离开,就不......不怎么回来看看您。”
“我还记得,留洋前那天来见您。”
季鲤微微抬头,他的目光越过了棺材,就好像真的看到了祠堂外遥远的、虚幻的过去。
“您突然问我‘一年能回来几次?’我说一年一次。”
季鲤抬起颤抖的手,手指蜷曲着,如同祖父真的就在眼前,对着虚空极其缓慢而珍重地“掰了掰指头”,一下、两下......
“您突然掰了掰指头。”
“笑着对我说......”
“那你还能见我两三次。”
仿佛回忆中祖父虚幻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心房,季鲤再次埋头哽咽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江叔完全愣住了。
他枯槁的身影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无声地落在了季鲤的背上。
然后轻轻拍了两下。
“少爷......我......”
“别说了。”
季鲤依旧埋头。
“江叔,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现在没有!没有什么舟车劳顿回家的大少爷!”
季鲤语气突然加重,但又渐渐低沉了下去。
“只有一个。”
“一个不孝的孙子罢了。”
“我恳求你让我多陪陪祖父一晚吧。”
这句话季鲤说得极其缓慢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真就像一个“不孝孙”在祖父灵前最后的、卑微的祈求。
江叔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幽暗。
他沉默了许久,枯瘦的身影仿又佝偻了几分,才缓缓开口:
“既然这样那老奴不再劝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季鲤颤抖的后背和那口沉默的黑色巨棺,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少爷您注意点身子......莫要......哭坏了。”
“江家以后还指望着您呢......”
说完,江叔不再看季鲤,默默地提起脚边那盏白纸灯笼,离开了祠堂。
随着“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厚重门轴转动声结束。
“哐当!”
门扉合拢的沉重闷响,如同坟墓的封土一般,砸落在季鲤的心头,也砸落在整个死寂无声的江氏祠堂之中。
此刻偌大的祠堂终于只剩下季鲤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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