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裹着铁锈味,像冰凉的触手渗进衣领,我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凉意顺着肌肤蔓延,此时我正蹲在后巷第三块青石板边缘。
脚下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泛着暗沉的光,触手一片湿滑。
临州一中的围墙爬满了翠绿的常春藤,叶片在雨中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霉斑顺着砖缝蜿蜒成深褐色的网,那颜色和纹理,像极了三年前解剖室里那具溺亡者背上的尸斑——当时陈野还在队里,他指着那纹路,笑着说这像他老家的地图。
温差仪屏幕在雨雾里泛着冷光,那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我拇指压着温度校准键,听着仪器轻微的嗡嗡声,看着数值从21.3℃跳到24.5℃。
砖面某处的湿度比周围高了三摄氏度,仪器提示音轻得像微弱的心跳,在寂静的后巷中几乎难以察觉。
"这里。"我用戴橡胶手套的指尖叩了叩那块暗红的砖,雨水顺着指缝冰冷地流进腕间的疤痕——十二岁那年在母亲遇害现场,碎砖划开的伤口也是这样的钝痛,那股痛意仿佛顺着雨水又重新蔓延开来。
林疏桐蹲下来,发梢滴着水,水珠“滴答”一声落在我手背上,凉飕飕的。
她的医用橡胶手套沾着刚才从冷库带出来的碎冰,冰寒的触感透过手套,此刻正抚过砖缝左下角那簇青苔:"别碰这里。"
我抬眼,她的睫毛挂着晶莹的雨珠,像缀着的细小珍珠,瞳孔缩成细针:"陈野三年前埋东西时,这里刚发生过碎尸案。
凶手鞋印的0.3mm磨损,和你父亲当年在连环案现场收集的墙灰样本吻合。"她指尖沿着青苔边缘画了个半圆,"这是他留的安全区,避开青苔,就不会触发当年的隐藏标记。"
我喉结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陈野的笔记本里确实夹着半张碎尸案现场图,当时我以为是他追旧案时的随手记录,原来早有深意。
钢丝钳在掌心硌出红印,那痛感清晰而尖锐——这是陈野调去重案组那天塞给我的,说"痕检专家总该有把称手的工具"。
砖块被撬动的瞬间,潮湿的土腥混着医用乳胶的气味刺鼻地涌出来,钻进鼻腔。
我扒开表层浮土,指尖触到一团纤维——米白色,带点荧光蓝,和冷库碎尸袋里提取的医用防护服纤维分毫不差。
林疏桐的手电筒光扫过来,那光束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她低笑一声,带着点苦涩:"器官黑市的运输包装,果然和三年前我妈查的案子用同批材料。"
铁盒埋在地下三十厘米处,表面的防水胶因潮湿膨胀成半透明的泡,在手电筒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用陈野给的钢丝划开胶层时,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顿住,她的膝盖抵着我的后背,体温透过雨披渗进来,那温热感在这冰冷的雨中格外明显。
她轻声说:"墨,盒盖内侧有划痕。"
划痕是摩斯电码。
我数着凹痕的间隔,喉头发紧——三短三长三短,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盒盖掀开的刹那,电流声混着雨声炸响,那声音震得耳朵生疼。
"墨哥。"陈野的声音从铁盒里的微型录音笔里传出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像尖锐的针在耳膜上刺动,"如果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别恨当年的误判,那是我故意留的缺口。
真正的内鬼名单......"
"在警徽缺口里。"我脱口而出。
三年前陈野牺牲那天,他胸前的警徽裂了道细缝,我替他捡起来时,金属边缘扎进指腹,那刺痛感至今仍清晰可忆。
当时以为是打斗时撞的,现在想来,那道缺口里该藏着什么。
录音突然中断,像被人掐断了电源,四周一下子安静得让人心慌。
后巷的风停了。
雨丝坠地的声音变得清晰,“滴答滴答”地响着,混着某种熟悉的摩擦声——橡胶鞋底碾过积水的青石板,节奏急促,步幅75厘米,体重约75公斤。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心头。
我脊背绷紧,林疏桐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急救包上,那里藏着她从不离身的骨钳。
"巷口。"我轻声说。
她点头,手电筒光扫过去的瞬间,我瞥见一点暗红——是泥点,沾在黑色防弹靴的鞋跟上。
那颜色和铁盒里的红土一模一样,在雨幕里像一滴凝固的血,格外刺眼。
录音笔的电流声还在响,陈野的尾音被雨声撕碎。
我握着铁盒的手开始发烫,警徽缺口里的名单,巷口逼近的脚步声,还有那抹暗红的泥点——所有碎片在脑子里旋转,终于要拼成完整的图案。
"墨。"林疏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手指勾住我的袖口,"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温差仪,仪器边缘的划痕硌着掌心,那粗糙的触感让我回想起过去。
十二岁那年,我蹲在墙根收集墙灰时,也是这样的雨,这样的心跳——快,却稳,像在等待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要落进它该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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