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吸附板上浮动的金属微粒,后槽牙咬得发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像是从某个遥远角落渗出的旧日伤痕。
那些银灰色的小颗粒正沿着月光的轨迹飘向旧楼墙面,在暗绿色的蓝藻孢子上凝成细链,就像一群被施了咒的工蚁,缓慢而有序地爬行。
三年前父亲解剖室的锁芯震颤突然涌进太阳穴——他总说,最隐秘的线索,往往藏在最“自然”的痕迹里。
此刻那低沉的回响仿佛还在耳边震动,带着某种未解之谜的重量。
“沈墨。”林疏桐的手按在我手腕上,体温透过手术服布料渗进来,像一缕穿透迷雾的暖意。
她的瞳孔模拟器虽然熄灭了,但指尖在我脉搏上点了两下,是摩斯密码的“稳”。
我能清晰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与节奏,仿佛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流淌。
我低头,看见她另一只手攥着从老K尸体上扯下的工牌,金属边缘还沾着半凝固的血,在月光下泛着锈红色。
那一抹颜色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像一段尚未冷却的记忆。
墙面的蓝藻突然泛起波纹。
是声音。
我屏住呼吸。
那是极细的震颤,就像两根琴弦同时被拨响,高频率的嗡鸣里裹着低一度的共振。
耳膜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某种隐藏的频率正在试图穿透现实。
我摸向口袋里的声音定位仪,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这是三年前搭档送的,说“给我的拼图师,拼不全的声音也算一块”。
仪器贴着手掌微微发热,仿佛它也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双频心跳。”我对着定位仪呼气,屏幕上的曲线立刻扭曲成两条交缠的蛇,“衰减曲线指向B区地下三层通风管。”
林疏桐的手指在墙面敲了三下,蓝藻被震开小片,露出底下的金属接口:“通风管?周明远把手术室藏在废弃通风系统里?”她的指甲划过接口边缘,沾了一手暗褐色粉末,“铜锈。”
我掰住接口边缘,金属在掌心发烫。
氧化层脱落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是医院的消毒水,是混着血锈和羊水的腥甜味。
那种气味钻入鼻腔,令人作呕,却也唤醒了某些深埋的记忆。
“氧化时间和孕妇羊水破裂时间完全吻合。”我扯下一块铜锈,放在舌尖尝了尝,咸涩里裹着淡淡的铁味,“手术正在进行。”
“沈队!”小吴的喊声响在走廊尽头,特警队的战术手电光刺破黑暗,“安全通道炸开了!周明远往负三层跑了!”
林疏桐突然拽过我的袖子,把产检报告拍在我掌心。
紫外线灯的冷光扫过纸面,原本空白的羊水渗透压数据处浮出淡蓝色字迹:“促早产药物。”她的指尖戳在“先天性心脏病”诊断书上,“墨水成分和护工排班表15号的签名一样——周明远伪造了胎儿B的病情。”
战术靴的踢门声在头顶炸响。
我攥着产检报告冲进楼梯间,金属扶手冰得刺骨,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负三层的防火门挂着新锁,我摸出分样筛卡进锁眼——这是痕检组的老手艺,筛网能卡住锁芯弹簧。
“咔嗒”一声,门开的瞬间,血腥气像拳头般砸在脸上,夹杂着冷藏液的化学气息。
手术室的灯是应急灯,红光里,穿手术服的男人正弯腰按住孕妇的肚子。
我能听见他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则,像是某种倒计时。
我认得出那双手——周明远的食指关节有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茧,此刻正捏着一把心脏钳,钳尖泛着冷光。
金属的反光在红光中闪烁,如同某种仪式的开端。
“胎儿A的心跳。”林疏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举着胎儿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正随着我怀里婴儿A的动静起伏,“和林素法医的记忆密钥同步了。”
我冲向手术台,分样筛甩出去卡进台边的齿轮。
金属摩擦声里,周明远猛地抬头,额角的汗滴在孕妇隆起的肚子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
“老K的意识载体。”我扯断控制面板的绝缘层,露出里面缠着蓝藻的线路,“在胎儿A的脑神经里,对吗?”
孕妇突然发出闷哼。
她的手从手术台下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血,手腕上的胎监带勒出深痕。
我能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林疏桐冲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却在触到锁骨的瞬间顿住。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孕妇锁骨下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有一道极细的凸起,在应急灯下闪着微光,像……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突然发紧。
我转头,看见她的瞳孔模拟器不知何时重新亮起,幽蓝的光刺破红光,落在孕妇锁骨下方,“这里……”
手术台的齿轮发出最后的哀鸣。
周明远的手术刀当啷落地,在地面溅起血花。
而在这一声金属坠落中,我听见婴儿A掌心的光导纤维突然发出蜂鸣——那是记忆传输完成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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