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热气腾腾的芝麻茶汤雾气之中，身着青布长衫的账房先生，正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旁人说道：“您可知道啊？那畅春园里的妖女，竟然能够让琉璃砖自己发热呢！上个月顺天府的麦田，就是被她的妖法给烤焦的呀！”
随着他话音落下，手中的茶碗猛地磕在了那粗糙的瓷桌上，溅起的茶汤顺着木纹流淌，仿佛是格致轩图纸上的齿轮纹路一般。
而在二楼的雅间里，索额图的管家正紧张地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他的耳尖已经涨得通红。原来，这位账房先生，正是太子党新雇佣的“茶博士”，其职责便是专门在这三教九流之中，散布各种谣言。
此刻，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灭镜会”的银钱往来。然而，这些账目却被巧妙地伪装成了“琉璃工坊货款”，每一笔数字都精确到了分，就如同格致轩的显微镜载玻片一样，整齐而规范。
太学生们的诵读声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突然被一声怒喝打断。众人惊愕地抬起头，只见翰林院编修陈厚耀一脸怒容地拍着手中的《礼记》，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
阳光洒在他身上，却照亮了他袖口那块显眼的补丁，与周围人的华服形成鲜明对比。陈厚耀站定在讲台上，环视着台下的年轻太学生们，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威严：“《月令》有云‘毋作淫巧，以荡上心’！如今竟然有人用琉璃镜窥破天机，用妖砖改变地脉，这是要让列祖列宗的灵位在天不安啊！”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太学生们中间炸开。年轻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有些人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袖中，那里藏着他们从格致轩偷偷得来的琉璃放大镜。
这些放大镜虽然是次品，但却曾帮助他们看清碑刻上那些模糊不清的蝌蚪文。然而，此刻在陈厚耀严厉的目光下，这些原本引以为傲的工具似乎变成了罪证。
陈厚耀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过台下的每一个人。当他的视线落在某个学生颤抖的手上时，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太子党特意安排的一场戏码。他们想要让“奇技淫巧”的帽子，先牢牢地扣在这些读书人的心里。
太子胤礽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前，他手中紧握着玉扳指，不断地在砚台上用力碾压，似乎想要将这玉扳指碾碎一般。而在他的面前，堆积如山的弹劾奏折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奏折来自各个方面，有的是顺天府尹弹劾琉璃药剂污染水源，有的是太医院正控诉显微镜亵渎医道，更有甚者，还有御史将上个月的月食归咎于格致轩的望远镜，称其“惊动了月宫嫦娥”。
正当胤礽心烦意乱之际，索额图的长子格尔芬突然闯进了书房，他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封染着槐叶纹的密信。
“殿下，”格尔芬的声音有些颤抖，“江南织造府传来消息，曹寅那老匹夫竟然用琉璃梭子改良了织机，现在苏州的绣娘们都管那叫‘璃光梭’……”
"够了！" 胤礽突然掀翻砚台，墨汁在黄缎子上蜿蜒成蛇形，"曹寅是老八的人！还有太医院的吴院正，竟敢拿显微镜给皇阿玛看痘疹 ——" 他忽然盯着案头的琉璃镇纸，那是林璃送的生日礼物，镇纸上的星图此刻像极了扎在他心口的针，"传旨给陈厚耀，让他联合三十名御史，明日早朝必参妖女！"
林璃的指尖在显微镜载玻片上顿住，智能手环的蓝光正穿透蚜虫翅膀，显示出比昨日更清晰的翅脉结构。卫琳琅抱着新收的弹劾奏折闯进来，辫梢沾着国子监的槐花香："先生，陈编修说咱们的琉璃是『逆天改命的妖器』......"
"逆的是他们的天。" 林璃取下目镜，看着少女眼中的焦急，忽然轻笑，"去把太医院的痘苗培养皿拿来，再请吴院正带着康复的痘疹患儿进宫。" 她的指尖划过智能手环，蓝光在奏折上投出弹劾者的关系网 —— 七成御史与索府有银钱往来。
康熙帝的手指划过弹劾奏折，目光停在 "妖术致旱" 的条目上。案头的琉璃灯突然爆了灯花，蜂蜡薄膜均匀融化，将林璃新制的散光镜影子投在黄缎墙上，像极了展翅的凤凰。
"启禀皇上，" 林璃跪在丹墀下，手中托着琉璃托盘，盘内并排摆着两株麦苗：一株叶片枯黄，一株青翠欲滴，"左边是被霉菌感染的，右边是用琉璃镜观察后治愈的。" 她忽然取下腕间的放大镜，阳光透过镜片在殿内游走，最终停在弹劾奏折的 "妖" 字上，"所谓妖术，不过是肉眼看不见的霉菌。"
陈厚耀的山羊胡在光影中颤抖："皇上，纵是霉菌，也不该被凡人窥破......"
"凡人？" 康熙帝忽然冷笑，指着殿角的自鸣钟，"当年南怀仁神父献这钟时，你也说过『奇技淫巧』，如今呢？" 他忽然起身，龙袍扫过林璃的琉璃托盘，"明日让太医院把显微镜下的痘疹图谱贴在午门，让百姓看看，是妖术救人，还是腐儒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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