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是我串联了他们几个陷害吴志国，但我绝不可能是什么老鬼。”金生火矢口否认，他心里清楚，一旦被龙川肥原认定是老鬼，唯有死路一条。
“你这算是认罪了？”龙川肥原冷笑，“从进裘庄第一天起，你就没安分过。先是拿白小年的出身要挟他，李宁玉也被你抓着丈夫的把柄牵制，我倒是好奇，顾晓梦又是怎么被你说动的？”
“我没要挟她，是她自愿的。”
“我不信。”
“那我就再告诉你个秘密——顾晓梦是裘庄主最小的女儿，小妾生的。当年那小妾被大夫人赶出门，辗转嫁给了顾船王。”
这话像颗子弹迎面射来，龙川肥原瞳孔骤然紧缩，无数零碎的线索瞬间在脑中拼凑起来。“可顾晓梦自己似乎并不知情。她那时怕是还不到三岁，哪能记事儿？没想到最后竟嫁进了顾民章家……你这话可靠？还是为了脱罪胡诌的？”
“千真万确。”金生火笃定道，“这事我查了好些年，密码船上就跟森田大佐提过，他没跟你说？”
龙川肥原冷哼一声：“森田？他什么都没提过。”
“第一次在裘庄试探她时，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但第二次我稍加点拨，她就爽快应了，我便断定她是想起来了。”金生火慢悠悠地说，“从那以后，她对白小年的态度判若两人，龙川大佐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白小年是裘家三少爷啊。”金生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份血脉亲情，让他们成了天然的盟友。我就是利用这层关系，再加上对李宁玉的胁迫，才让吴志国成了替死鬼。只可惜啊，我千般算计，终究没逃过大佐的火眼金睛。”
龙川肥原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金生火的衣领，声音微微颤抖：“你说的是真的？白小年真是裘家老三？”
“这种事，怕是还得劳烦大佐亲自去查证。”金生火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该说的我都吐干净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说前一个消息是颗子弹，那这后一个消息便如同一颗原子弹，在龙川肥原心里炸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颤。他愣了许久，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死死盯着金生火，眼神里翻搅着惊疑、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金生火见状，反倒平静下来：“龙川大佐不妨想想，我的履历清清白白。别的不说，412那年在上海镇压工人运动，死在我手里的红党，堆起来能堵死整个黄浦江。就我这样的人，就算想加入红党，他们肯要么？”
龙川肥原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你不是红党的老鬼，也是戴老板派过来的碟中谍，你就是孤舟，你想要挟李宁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脱罪，而是想要她脑子里的那台二代恩尼格玛机。”
“证明，你这样诬陷我，总要有一点理由吧，这些年我抓的重庆间谍，可一点不比红党少。”
“你的女儿，居然是一个妓女，一个积年老妓，这踏马比李宁玉的丈夫是青灯还要荒唐，妓女和间谍一样，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但是职业习惯是无法改变的，很不巧的是，王田香就是开青楼的，他一眼就看出了你女儿是妓女，金处长，你恐怕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金生火忽然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大吼道：“我女儿不是妓女，王田香他胡扯，狗日的王田香，我出去一定要弄死他。”
龙川肥原微微一笑：“很简单，让王田香亲自去鉴定一下不就清楚了，金处长你激动什么。”
金生火发泄完，终于泄了气：“我求大佐放了我女儿，他和延安和重庆都毫无关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大佐您是想要我金生火就是孤舟的供状吗，我现在就给你，只要您能放了我女儿。”
龙川肥原眉头紧皱，问道：“我只是想要真相，如果她只是戴老板找来配合你的女特工，你完全可以实话实说。”
“我女儿既不是特工，也不是妓女，更不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她只是我女儿，一个可怜的孩子，大佐请不要多想。”
“是吗？”龙川肥原戏谑地看着金生火，“我好像拿住你的软肋了，不过你不肯说真相，我依然不会放过你。”
金生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加入复兴社，杀了很多红党，我的家人也受到了威胁，我妻子不愿意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怒之下，带着女儿去了上海，可命运无常啊，很快淞沪会战打响了，我妻子死在了上海，我女儿被青帮卖进了青楼。”
金生火眼中满是悔恨，自责，和锥心的痛苦。
“我和戴老板请假，要去上海找我女儿，可戴老板执意不肯，我一怒之下，选择了叛逃，我在上海找到了女儿，高价把她赎出来，带她来杭州过安静的生活，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可是我就算这一辈子，也赎不了我的罪。”
龙川肥原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歉意：“抱歉，触动了金处长的伤心事，我明白了，你不会是孤舟，还请你说出你在哪个青楼赎出的令爱，只要证明了，我觉不再为难金处长。”
“上海法租界的金满楼，张啸林的堂子。”
龙川肥原亲自解开他手上的镣铐，很客气地道：“请金处长回去休息吧。”
金生火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人一下子没了精气神，再也不复那个意气风发的老狐狸形象，在两个宪兵的押解下低着头离开了。
龙川肥原对王田香道：“打电话给上海那边，让佐藤一核实一下。”
王田香道：“我看他说的不像是假的，看来这个老鬼不是顾晓梦，就是白小年了。”
“是啊，如果顾晓梦是老鬼，那顾民章一定是老枪，可如果白小年是老鬼，那老枪会是谁？”
“张司令！”王田香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嘴巴。
龙川肥原笑道：“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就算老枪是张司令，他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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