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回过头,问:“什么事?”
谭忠恕道:“晚上去家里吃饭,记得一定要带上你女朋友。”
“好啊,我回去跟她说。”陈青满口答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不协调的表情。
谭忠恕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始终没有张开口,转身回自己办公室了。
晚上下了班,刘新杰带着高启兰走进谭忠恕家。
小雄缠着高老师弹钢琴,谭忠恕喊陈青去书房。
他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你瞧,这是当年常德会战前拍的合影,你嫂子今儿翻旧书时找出来的。”
照片上的人穿着军装,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刘新杰凑近看了半晌,抬头问:“有底片吗?给我也冲一张留着。”
“有,”谭忠恕笑着点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深棕色皮盒递过去,“拿着。”
“这是?”刘新杰接过来掂量了下。
“打火机,”谭忠恕拍了拍他胳膊,“今儿是你生日,臭小子,还以为我忘了?”
刘新杰打开盒子,银质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扬了扬下巴:“谢了哥。”
话音刚落,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谭夫人探进头来:“忠恕,新杰,快出来吃饭了。”
陈青站起身,忽然对谭忠恕笑道:“哥,你先出去呗,我跟嫂子说几句话。”
谭忠恕挑眉:“哦?你们还有小秘密瞒着我?”
“就不告诉你,”陈青笑着把他往门外推,“反正你不能听。”
谭忠恕被她推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书房里的两人,笑着摇摇头带上门,脚步声渐远。
谭夫人这才拉着陈青坐下,好奇地问:“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陈青抿了抿唇,语气沉了些:“嫂子,是这样,我自己弄了个小公司做点生意。你也知道,现在东北都沦陷了,我哥那性子,从来不想后路,我不能不替你们打算。”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存折和一张地契。
“我托人在台湾新竹市买了栋楼,能住也能租出去收租,还开了个美国银行的账户,里面的钱是给侄子留着的。只是我哥那脾气,肯定容不得这些,你千万别说给他听。”
谭夫人捏着存折的手微微发颤,抬头时眼眶有些红:“新杰……谢谢你,你自己呢?买房子了吗?”
“买了,也在新竹市,离你们这儿不远,”陈青笑了笑,把她的手按住,“放心吧。”
谭夫人这才缓过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热络起来:“我看兰兰那姑娘挺好,你俩可得抓紧结婚啊。”
陈青轻轻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门外传来谭忠恕的催促声:“聊完了没?菜都要凉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身往客厅走去。
……………
上海的初秋总带着点黏腻的湿意,像极了眼下八局里那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沉闷。
陈青刚来到办公室,谭忠恕就把他喊过去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上头的命令,这个人叫许鹤年,大学教授,爱喝酒,喝了酒就骂领袖,上头让我们把他做了,你去吧。”
“这也犯不上死罪吧。”
谭忠恕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服从命令吧。”
陈青看了看许鹤年的资料,道:“这老头是庄云清的朋友,我在开瑞斯俱乐部见过他,不如卖个人情吧,我也能和庄云清更近一步。”
“行行,你看着办吧。”
陈青回到办公室,捏着报纸边角,许鹤年的名字最近在上海滩的版面里扎眼得很,字里行间全是炮火,骂老头子,骂时局,带着股文人特有的孤勇。
他心里头转了个弯——这年头,肯睁着眼睛说人话的文人不多了,骨头硬得像块铁板,比后世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叫兽”强百倍。
真要动了手,未免可惜,陈青此时心里已有了计较。
当晚,同济大学门口的小酒馆里飘着劣质烧酒的气味。
许鹤年趴在桌上,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嘴里还含混地骂着什么,面前的空酒瓶倒了好几个。
陈青推开门,酒馆老板识趣地往旁边躲了躲。
他走到桌边,俯身,声音压得很低:“许教授,醒醒。”
许鹤年猛地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瞪着他,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出来:“你是谁?滚……”
“我叫刘新杰,军情八局的。”陈青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他通红的眼睛,“给你提个醒,最近几天别出门,别写文章,更别去演讲骂领袖。再闹下去,没人保得住你。”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
许鹤年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酒气混着怒气直冲过来:“特务!狗特务!想封我的嘴?我告诉你,我许鹤年就是死,也要骂醒这世道!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砸过来,陈青皱着眉听了半晌,见他越骂越凶,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出了酒馆。
夜风一吹,他心里那点恻隐突然凉了半截——这老头,怎么就油盐不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