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她只说了三个字,平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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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长乐坊。
这里是京城三教九流的汇聚之地,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一间门面油腻、人声鼎沸的“老孙头羊杂汤”铺子角落里,沈云昭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脸上也做了些修饰,掩去了那份过于夺目的清冷苍白,只余下一双沉静的眼眸。阿竹扮作小厮模样,警惕地守在旁边。
桌上摆着一碗未动的羊杂汤。沈云昭对面,坐着一个獐头鼠目、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汉子,正是长乐坊有名的“包打听”刘三。
“姑娘打听‘缺耳’的人?”刘三压低了声音,小眼睛滴溜溜转,“这特征可不算多见。近几日…倒还真有耳闻。漕帮‘快刀李’手下,有个叫‘豁牙陈’的莽汉,左耳缺了一块,是早年跟人抢码头被砍掉的。这人是个浑人,仗着力气大和快刀李的势,专干些收债、吓唬人的脏活。前天…好像有人看见他在三棵树那边晃荡过,跟个卖货郎似的推着车。”
“豁牙陈…”沈云昭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划过,“能找到他吗?”
“这个…”刘三搓了搓手指,露出为难的神色,“快刀李那帮人,可不好惹,都是刀口舔血的…”
一枚沉甸甸的银锭无声地推到了刘三面前。
刘三眼睛一亮,飞快地将银子拢入袖中,脸上堆起笑容:“姑娘爽快!豁牙陈那厮好赌,尤其好斗鸡。这个时辰,他八成在‘富贵坊’后院的斗鸡坑里泡着呢!那地方乌烟瘴气,姑娘您这身份…”
“带路。”沈云昭站起身,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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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坊后院。
浓烈的烟草味、汗臭味、鸡粪味和疯狂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一个用破木板围起来的土坑里,两只羽毛贲张、眼珠血红的斗鸡正拼死厮杀,鸡毛与血点飞溅。坑边围满了赌徒,个个脸红脖子粗,挥舞着拳头嘶吼着下注。
坑边最显眼的位置,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坑中的斗鸡,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左耳上方,赫然缺了一小块,正是豁牙陈!
“咬它!咬死那只杂毛鸡!老子的钱全押你身上了!上啊!”豁牙陈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唾沫横飞。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稳定、却带着无形力量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肌肉虬结的右肩上。
“谁他妈…”豁牙陈暴躁地回头,骂声刚出口一半,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沈云昭就站在他身后,灰色的布衣在周围疯狂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一股莫名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豁牙陈的尾椎骨窜上头顶!他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极度的危险!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女子,比快刀李发怒时还要可怕百倍!
“你…你谁啊?”豁牙陈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色厉内荏地低吼道,下意识地想甩开肩上的手,却发现那只手看似轻描淡写,却如同铁箍般纹丝不动!
“三棵树,张栓子家。”沈云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豁牙陈的心上,“你去找过他们。谁让你去的?问了什么?拿了什么?”
豁牙陈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慌乱地闪烁:“什…什么张栓子?老子不认识!你找错人了!”他猛地发力,想挣脱后退。
沈云昭的手指微微用力。
“啊——!”豁牙陈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只觉得肩胛骨仿佛要被捏碎!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惊恐地看着沈云昭,如同看着地狱爬出的修罗!
“说。”沈云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或者,我帮你‘好好想想’。”
周围的赌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侧目。但当他们看清沈云昭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眼睛时,竟无一人敢上前多管闲事。
“是…是雷爷!是十三坞的雷爷!”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豁牙陈,他瘫软下去,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嘶喊道,“雷爷派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去三棵树找一个叫张栓子的老灶户…问他…问他当年在黑水潭底…到底捞到了什么‘亮晶晶的石头’!还有…还有一块…一块用油布包着的盐场旧账簿藏哪了!那老婆子…老婆子嘴硬不肯说…我就…我就…”
“亮晶晶的石头?旧账簿?”沈云昭眼中寒光一闪,“东西呢?找到了吗?”
“没…没有!”豁牙陈涕泪横流,“那老婆子死…死都没说!张栓子回来跟我拼命…我…我失手…雷爷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找到!”
“雷爷…雷万霆?”沈云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他人在哪?”
“不…不知道!雷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都是他手下…一个穿黑衣服、腰里挂着银算盘的人…来找我…”豁牙成筛糠般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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