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客房里的火烛早已冷下去,烛台上还堆积着鲜红蜡油。惨淡月色从窗台蔓延进来,一路游着,细看之下似乎还留下一串串水痕。
阵阵寒风吹过,榻上的少年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顾城渊本身就没睡太死,冷的一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先前的被褥被萧程肆那狗东西给拿走了,现在就算是冷也没法子,顾城渊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翻个身打算强行入睡。
“……”
不对。
他忽然又睁开眼睛,困意消散不少。
现在不是刚入伏天吗,怎么会这么冷?
疑惑地坐起身,不经意间却瞥到了地板上的一串串水渍。
“?”
不是。
萧程肆这厮把他榻底下当茅厕呢?
顾城渊迷迷瞪瞪地想着,随后怒气冲冲地抬眼看向萧程肆的方向,可一肚子骂他的话在他看到那边的景象后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萧程肆脸色惨白,脖颈处不知道被缠了一段什么东西,此外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道黑影。
看着那团浓的惊人的鬼气以及脸色都快变成紫青色的萧程肆,顾城渊来不及多想,翻身抽出枕边的配剑,朝那边狠狠地劈了过去——萧程肆要死也不能死在他房里啊,不然师尊那边他怎么交代。
玄铁剑寒光一闪,只听见呲啦一声,将缠在萧程肆脖颈处的丝绸斩断。
“……”
黑影瞧着自己被斩断的水袖,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它缓缓转过身朝顾城渊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道视线有种极强的杀念,顾城渊大脑空白了一瞬,之后想看清那邪物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
月色里,黑影在顾城渊的注视下慢慢抬起手。
顾城渊头一次接触到这种邪物,一时大脑宕机,只是紧张地望着它,却滞在原地仍然没有动作。
下一刻,水袖倾斜而出,拖着水痕宛如利刃般地向榻上刺去!
顾城渊霎时瞪大眼睛,此刻才终于想起来要跑,猛地侧身躲过那白绸,心中升起一阵后怕。抬眼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萧程肆,他眼神一寒,趁着那邪物转身的片刻,翻身越过去将嵌入墙体的铁剑给拔了出来。
他抬手狠狠给了萧程肆一巴掌:“死了没?!”
见邪物即将要转回来,顾城渊不敢再分心,聚灵力于剑刃朝着鬼影刺过去,却被它轻松地躲过。
萧程肆到此刻还是没动静,顾城渊暗骂一声,默默盘算着还是先不要管他了。还没等他做决定,水袖就再一次抽过来,速度比先前快了十倍不止!顾城渊来不及躲闪就被带着水汽的绸缎猛然抽飞出去。
一阵尘土漫起,少年呕出一口血,挣扎着起身。
鬼影怪笑了两声,长袖又一次扬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刺眼的碧蓝蛟龙灵光暴涨,猛的将那鬼影击飞出去。
愣了一瞬,顾城渊抬眼去看屋子里的那道白影。
“师尊——”
墨丝在掀起的对流中摇曳,白佑看他一眼,随后手中折扇化为剑刃,斩断迎面而来的水袖。
随着水袖不断被切断,那团鬼影开始有些吃力,白佑见状毫不犹豫提剑直接劈了上去。
玉龙刺穿那团鬼气,邪物凄厉惨叫一声,竟溃散落到地面,化为烟雾快速朝府外逃窜。
白佑蹙眉,微微犹豫一瞬,指尖掐起法诀,一束结界将院子包裹,随后他才一挥袖袍追了上去。
顾城渊望着不断远去的两只影子,暗自咽下一口血沫。
那邪物逃窜的速度极快,但白佑在它尾巴后边跟的很紧,追逐许久后已经不知不觉追到了郊外。
气温不知在什么时候又热了起来,额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白佑瞧见那道黑影一头扎进前方的树林后便不见了踪影。
“……”
白佑在树林边停下,眼眸来回打量着这片树林,发觉竟然就是案卷中所提到的那片。他抬手擦了擦汗水,缓缓跟了进去。
林子入口时稀疏,但随着白佑的深入就变得愈来愈密,倒也没了先前那么热,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漫起了水雾。
白色粘稠的水汽越来越重,视线只能在三尺以内,此外便是一片混沌。
白佑不由得停了脚步。
正思虑要不要继续走深些,眼前的雾气忽然如积雪消融般的散了。愣了一瞬,天空居然飘起雪花。
“……”
白佑眼眸一滞,抬眼看去,周围的景象不是那片树林,反而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青砖冷池。
这里是苍幽山的灵涧峰。
洛川唯一会落雪的地方。
来不及反应,他瞥见前方跪在冰天雪地里的身影。
眼眸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人影,白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自己。
那张与他相似却稚嫩的脸上此刻挂着被冻成冰凌的泪痕,单薄的身子在呼啸风雪中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若是没记错,他已经跪了一天一夜。
眼前熟悉的景象不禁让白佑再次记起那段冷淡疏离的日子。
那是他修无情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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