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决战
腐叶下的白骨终于挣出地面时,陆九溟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吸气。
那些骨头泛着青灰,关节处还黏着暗褐色的腐肉,指节扣在泥里的声响像极了他在义庄整理尸骸时,竹片刮过骨缝的动静——只不过此刻,这些本该安静躺进棺材的东西,正用爬满蛆虫的眼窝盯着活人。
"九溟!"白小芩的声音裹着面具的嗡鸣撞进耳朵。
他转头正看见她将傩面按在脸上,饕餮纹的金漆在雾气里浮起,原本清亮的眼瞳被面具投下的阴影染成暗红。
少女的指尖在身周划出半圆,青金色的光膜应声而起,像块半透明的茧将众人裹住。
陆九溟能感觉到光膜边缘传来的温热,那是傩戏里"镇邪罡"的气,混着白小芩身上惯有的艾草香,让他后颈的刺痛消了几分。
"烈阳散!"沈青竹的药囊在腰间撞出脆响。
她抛来的青瓷瓶被陆九溟稳稳接住,拔开木塞的瞬间,苦杏仁混着硫磺的气味窜进鼻腔。
他想起沈青竹昨夜在篝火边说的话:"这药粉用三年陈的雄黄酒淬过,诡物沾了就像被晒在日头下。"此刻他攥着瓷瓶的手紧了紧,见最近的白骨已爬到护盾边缘,立刻扬手撒出半瓶药粉。
"嗤——"青金色光膜与药粉接触的地方腾起白烟,白骨的指骨刚碰到光膜便发出焦糊味,原本僵硬的动作慢了半拍。
陆九溟余光瞥见沈青竹自己也撒了药粉,她素色裙角沾着泥点,发间的木簪歪向一边,却仍在快速翻找药囊,指尖沾着褐色药渍——那是调配时被药杵砸到的旧伤。
"纸人!"墨十三的声音比平时更哑。
陆九溟转回头,正看见扎彩匠的右臂"唰"地裂开,成叠的黄纸从中涌出,眨眼间化作七八个半人高的纸兵。
这些纸兵的脸是墨十三的模样,袖口还烧着幽蓝鬼火,冲上去就抓住白骨的筋骨往两边扯。"咔"的骨裂声里,纸兵的鬼火舔过白骨,青灰骨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焦痕,连带着周围的腐叶都被烧出个圆洞。
柳如烟的分身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陆九溟看见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血珠滴在符上的瞬间,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雾里走出来,其中两个朝着反方向跑去。
最近的白骨果然顿了顿,空洞的眼窝转向分身。"引开了。"柳如烟喘着气,鬓角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脸上,左手还攥着半块未画完的符纸——她上次用分身被反噬时,也是这样指尖渗血却咬着牙继续画。
铁面匠的机关是从树后弹出的。
陆九溟听见"咔嗒"一声机簧响,三枚淬毒的短箭从左侧老槐的树洞射出,精准钉入最前排白骨的脊椎。
那些骨头立刻散了架,碎成二十来截滚在地上,连带着后面的白骨也被绊得踉跄。
铁面匠本人缩在树后,布满老茧的手还按在机关轮盘上,他常年戴着的青铜面具在雾里泛着冷光,只露出的半张脸绷得像块铁。
顾长风的剑穗银鱼突然"铮"地绷直。
陆九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雾气深处浮出成片的阴影——不是白骨,是穿着玄甲的阴兵!
他们的甲胄锈迹斑斑,长矛尖滴着黑血,最前面的将军头盔上插着褪色的雉羽,腰间的剑穗早被虫蛀得只剩几根线。"是国师的镇灵军。"顾长风的剑在掌心转了个花,银芒裹着剑气扫出半丈,"小芩护好盾,十三的纸人控左翼,如烟的分身引右翼——九溟,看你的阴籍!"
阴籍残卷在陆九溟胸口灼烧。
他摸出验尸刀,刀身的纹路突然活了,像有墨汁在游走。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阴籍主动共鸣,记忆里师父季寒山说过的"听骨术"突然清晰:"骨有三语,生时愿、死时怨、魂未散。"他盯着最近的阴兵将军,刀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掌心,血珠落在刀面上的瞬间,残卷在识海展开——那将军的骨头上果然刻着小字:"为保大胤,守此碑百年。"
"他们是被咒术困在这里的!"陆九溟喊出声,"用烈阳散破咒!"沈青竹立刻抛来最后半瓶药粉,他接住时指尖被瓶口划了道细口,却顾不上疼,扬手将药粉撒向阴兵群。
青灰色的药粉裹着风卷过去,最先触到药粉的阴兵突然一颤,长矛"当啷"落地,头盔下传来模糊的呜咽:"终于...能睡了..."
白骨和阴兵的攻势就在这时弱了。
陆九溟看见纸人撕开最后一具白骨,顾长风的剑挑飞阴兵将军的头盔,露出下面一张年轻的脸——至多二十岁,眉骨处还留着箭伤。
沈青竹的药粉撒完了,她靠在铁面匠的机关树旁喘气,柳如烟的分身全碎成了纸屑,正抱着树干缓神。
白小芩的护盾淡了些,面具上的饕餮纹暗下去,她扯下面具时,额角全是冷汗。
"走!
趁他们没缓过来。"顾长风用剑鞘挑起地上的半块骨牌——那是锁魂碑的残片,"圣物应该在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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