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咽了口唾沫,眼睛扫视一圈,“是关于土豆田的事...”
帐篷内顿时安静下来,连火塘里“噼啪”的燃烧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说下去。”肖利盘腿坐下,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田虎。
“孙痞子...孙痞子那事儿没成。”田虎缩了缩脖子,“官府早有防备,派了重兵把守。孙痞子被逮住了,听说...听说已经...”
“废物!”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猛地拍地,“连块地都毁不掉!”
肖利抬手制止了壮汉的怒骂,声音冷得像冰:“那个通判,叫姜淮的,什么来路?”
田虎擦了擦额头的汗:“听说是新调来的,精明得很。前些日子还抓了个咱们的人...”
帐篷里响起一片抽气声。肖利的脸色更难看了:“阿吐温被抓住了?”
“是...是的。”田虎声音越来越小,“听说...听说已经招了...”
“不可能!”肖利猛地站起身,额头青筋暴起,“阿吐温是部落最忠诚的勇士!”
田虎不敢接话,只低着头。火塘里的火焰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脸上阴影摇曳。
“这土豆...”一个年长些的胡人打破沉默,声音沙哑,“真的能一亩能产二十石?”
田虎点点头:“不止。那东西耐寒耐旱,山坡薄地都能种,听说边军打算在沿线全都种上...”
帐篷里响起一片低声咒骂。
肖利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父王说得对,若让汉人种成了这土豆,咱们的勇士就再难南下牧马了。”
“往年这时候,”络腮胡壮汉闷声道,“汉人边关早该闹饥荒了。咱们烧了他们的粮仓,他们就只能缩在城里挨饿。可要是有了这土豆...”
“他们就能在边关养百万大军!”肖利一拳砸在地上,“到时候就不是咱们南下打草谷,而是汉人北上来剿灭我们了!”
“田虎!”肖利的喝声将他拉回现实,“你回守备营去,查清楚那个姜淮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有,摸清他们新土豆田的位置。”
“少爷的意思是...?”
“上次派人下药太温和了。”肖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次我们直接烧田!连那个多管闲事的通判一起烧死!”
田虎心头一跳:“这...太冒险了吧?万一暴露了部落的身份...”
“怎么?”肖利冷笑,“你这汉人心软了?别忘了,你手上可沾着汉人的血。要是被他们知道你的勾当,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田虎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回去打探...”
“等等。”肖利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袋扔给他,“拿着,赏你的。”
田虎接过,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银子。他脸上堆出谄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
此刻,寒风抽打在田虎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子。
“作孽啊...”田虎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北风中。
他慢慢走着,转过一个山坳,远处出现一个村落。
正是之前农户王烈的家。
田虎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他想起那对农户夫妻的惨状。
那是上个月肖利派的胡人和他一起干的,当时他也动手了...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妇人凄厉的哭喊,男人不停跪地求饶...
田虎胃里一阵翻涌,扶着一棵枯树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报应...这都是报应...”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那个银袋,想扔出去,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住了。他手上沾的血洗不干净了...
一阵孩童的笑声突然传来。
田虎警觉地蹲下身,看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几个农家孩子正围着一个老农。
老农手里拿着个土疙瘩,正比划着说什么。田虎悄悄靠近,躲在灌木丛后。
“这叫土豆,是昨日官府发的,通判大人说,胡人破坏的了毁官田,破坏的了我们这么多百姓的田吗?”老农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种下去,四个月就能收。一亩地能养活一家人哩!”
“爷爷,胡人不会来破坏我们的田吧?”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怯生生地问。
老农摸了摸她的头:“不怕,姜大人派兵守着呢。等种成了,咱们就不用年年挨饿了。”
孩子们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要种多少土豆,要留多少当种子。田虎看着他们冻得通红却充满希望的小脸,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闹饥荒,妹妹就是饿死在来年春上...
他鬼使神差地走出灌木丛,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老农把孩子们护在身后,眯起眼睛:“这位爷是...”
田虎张了张嘴,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老丈对不住,惊扰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风更大了,刮得人睁不开眼。田虎却觉得浑身发热,脑子里嗡嗡作响。
肖利要烧土豆田,要杀姜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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