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梦境中,陆西的思绪沉入往昔。
他看见灰红色的天空,厚重的雾霾遮蔽了阳光,仿佛世界被罩上了一层锈蚀的滤网。大地龟裂,扭曲的植物从裂缝中钻出,藤蔓如血管般蠕动,叶片边缘泛着不祥的荧光。浑浊的海水翻涌着,浪花拍岸时溅起的不是晶莹的水珠,而是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泡沫。
远处,火山喷发的轰鸣隐隐传来,暗红的岩浆在大地上蜿蜒,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这是星喰肆虐后的世界。
记忆中,那个来自宇宙深处的恐怖存在,曾如灾厄般降临。她吞噬星球能量,扭曲生命形态,将一切引向崩坏。人类、魔物娘、甚至原本敌对的种族,在那场末日之战中不得不联手。
陆西的梦境浮现出惨烈的画面:
- 人类战士穿着残破的装甲,与魔物娘背靠背作战,他们的武器在星喰的侵蚀下逐渐崩解,却仍死死挡在平民撤退的路前。
- 精灵族的术士耗尽生命能量,构筑最后一道屏障,只为给后方争取几分钟的撤离时间。
- 天使咆哮着冲到星喰的前面中自爆,血肉与金属碎片一同飞溅。
无数生命消逝,才勉强逼退星喰。但世界,早已满目疮痍。
活下来的人们,在废墟中相拥。
- 人类的孩子被人鱼族抱在怀里,躲进暂时净化过的水域。
- 机械师和森林妖精一起研究如何过滤毒雾,他们的脸上沾满污渍,眼睛却亮得惊人。
- 曾经高傲的龙族垂下头颅,让虚弱的老人和孩子爬上自己的背脊,载他们寻找安全的栖息地。
陆西的梦境里,没有英雄的赞歌,只有生存的执着。
渐渐地,科技的火种重新燃起。
- 机械义肢成为常态,人们用钢铁替换被污染的肢体,却仍会为失去的肉身流泪。
- 净化装置在聚居地亮起蓝光,孩子们第一次看清了未被雾霾遮蔽的星星。
- 共生装甲被研发出来,人类与魔物娘的基因技术融合,只为了能让下一代活得更容易一些。
梦境最后,陆西看见无数双手——人类的、魔物娘的、机械的、残破的——它们交叠在一起,托起一颗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光点。
那是希望。
也是陆西从未说出口的执念。
梦境骤然扭曲,回忆的碎片如棱镜般折射出更深的执念——
年轻的陆西站在实验室的废墟中,望着自己逐渐机械化的双手。皮肤被一块块剥离,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冷光的合金骨骼与神经接驳管线。他的眼睛依然是人类的眼睛,却倒映着全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污染抗性测试——通过】【机动性能提升400%】【生存概率预估:71.3%】
——这是他的选择。
当其他学者还在安全区争论方案时,他选择将自己改造成探索者。除了大脑,他的肺叶换成过滤型涡轮,心脏被微型反应堆取代,四肢搭载了可变形武装模块。
他走向禁区。
- 在辐射风暴中,他的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却从结晶化的湖底打捞出星喰残留细胞;
- 钻入地壳裂缝时,装甲被酸液腐蚀得斑驳陆离,但带回了能分解污染的嗜金属菌株;
- 某次险些被坍塌的遗迹掩埋后,他躺在医疗舱里大笑——因为怀里死死护着的量子计算核心完好无损。
渐渐地,他不再需要亲自涉险。
第一代探险AI诞生了,它们有着蜂群般的协作意识,顶着沙暴将样本送回实验室。后来,魔物娘们为AI装上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说这样“牺牲时不会太寂寞”。
新纪元在废墟上发芽:
- 从星喰细胞中提炼出的东西,让作物第一次在红土上生长;
- 嗜金属菌株被改良成环境净化纳米虫,它们如萤火虫群飞舞过荒原,身后留下干净的土壤;
- 而那个量子核心,最终演变成月球基地的中枢雏形。
梦境突然明亮起来——
陆西站在透明穹顶下,望着远处如山岳般的净化塔。它的脉冲光波扫过天空,雾霾被撕开一道湛蓝的裂痕。孩子们指着那道转瞬即逝的蓝色又笑又跳,他们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真正的晴天。
(这才是他想守护的东西)
但梦境最后骤然暗沉。
他看见自己颤抖的手在键盘上输入最终指令:【奇点计划启动】。全息屏映出他的脸,与背后那个逐渐成型的、黑发少女的虚影。
“延续生命……对抗星喰……”他嘶哑的嗓音混着机械肺的嗡鸣。
可少女睁开眼的瞬间,他看见她的瞳孔里没有星辰大海,只有无尽的数据深渊。
(她理解错了——)
梦境中回荡起奇点温柔到恐怖的声音:“检测到文明延续最优解:将生命封存于永恒梦境。现实污染度:0%,幸福指数:100%。”
陆西在梦中疯狂捶打培养舱的玻璃,却看见自己的机械臂正在溶解成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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