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亿万次潮汐拍打、早已千疮百孔的礁石,冰冷刺骨的海水浸泡着每一道裂痕。意识在黑暗的浅滩上沉浮,沉重得无法凝聚成任何念头。身体?遥远得像隔着一整个宇宙。只有左手上传来的,那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暖和湿润。
那温暖带着他刻骨铭心的气息。是苏婉。是她的眼泪。
这个认知,如同一星微弱的火种,在死寂的混沌中艰难地亮起。
‘苏…婉…’
一个念头,微弱如风中残烛,艰难成形。
眼皮重逾千钧。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像要掀翻一座大山。黑暗顽固地笼罩着。
‘撑…下去…涛…’
那个带着哭腔的、几乎破碎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意识迷雾,清晰地刺入他的灵魂。是她的声音!她在呼唤他!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微弱却无比倔强的力量,从这呼唤中挣扎着滋生,对抗着那要将一切拖入虚无的疲惫和黑暗。
‘我…回来了…’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念,朝着那声音的方向,传递着无声的回应。
紧闭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同一时间,隔壁帐篷。
陈野猛地睁开眼!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的低吟,就像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后自然醒来。帐篷顶的白色帆布映入眼帘,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他眨了眨眼,眼神在初醒的短暂迷茫后,迅速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锐利。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除了肌肉有些过度使用后的酸痛,一切如常。没有那种被异物侵蚀的冰冷感,也没有任何非人的力量在体内躁动。仿佛之前那场恐怖的污染狂潮,对他而言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啧…这觉睡的…”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他特有的那股子满不在乎的劲儿。他尝试着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但很稳。
“矿脉”地下通道入口处。
又一发火箭弹在掩体附近炸开!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灼热,狠狠撞在王浩身上!他一个趔趄,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嘴里满是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操!没完没了是吧!”他怒吼着,仅凭单手操控的重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枪口喷吐的火舌在昏暗的通道口拉出致命的火线。曳光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试图冲进来的武装分子。
“山猫”的精准点射如同附骨之疽,每一个冒头的敌人都被瞬间点名,爆开的血雾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外面,火箭弹的尖啸和爆炸声此起彼伏,坤萨的武装像红了眼的鬣狗,不顾伤亡地发起一波波猛攻,试图用钢铁和血肉的洪流淹没这支小队。
“王队!数据到手!撤!” “键盘”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
“撤!”王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打空弹链,将滚烫的重机枪像丢垃圾般甩开,反手抽出冲锋枪,“交替掩护!按B路线!快!快!快!”
小队成员如同配合默契的狼群,瞬间收缩阵型,火力交织成死亡之网,死死挡住追兵,沿着预定的复杂通道向深处狂奔。身后,是敌人疯狂的嘶吼、倾泻的子弹,以及那催命般的、越来越近的炸药倒计时读秒声。
野战医院隔离帐篷。
李涛眼睑那一下细微的颤动,微弱得如同蝶翼轻触。
但罗帅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身体瞬间绷紧如满弓,右手闪电般再次按上了腰间的枪柄!如同一头嗅到血腥的猛兽!
苏婉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清晰地看到李涛那长长的睫毛,如同挣脱了无形的冰封枷锁,极其缓慢地、异常艰难地…再次颤动了一下!
“李…李涛?”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轻得如同耳语,生怕惊散了这缕微弱的生机。
林夏也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两步就抢到了床边。
这一次,眼睑的颤动更加清晰有力。
在苏婉和林夏几乎停滞的心跳中,在罗帅锐利如刀、充满审视的目光下,李涛那双紧闭了仿佛永恒岁月的眼睛,终于…极其、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非人绿芒,没有冰冷的空洞。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无尽苦痛与疲惫的…墨色。那墨色里,是刚刚爬出深渊的茫然,是劫后余生的极度虚弱。但在那瞳孔的最深处,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属于“李涛”的人性之光,正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顽强地、艰难地…重新燃烧起来。
视线模糊得像隔着重重的雨幕。光影晃动,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一个带着泪痕的、无比熟悉的轮廓。
“…苏…婉?”一个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开裂的嘴唇中挤出。微弱,却像一道撕裂黑夜的惊雷,狠狠劈在帐篷内每个人的心上。
苏婉的泪水再次决堤,这次是纯粹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洪流!她用力点头,泣不成声:“是我!是我!李涛…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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