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基地最深处的医疗隔离区走廊,灯光惨白,空气冷得像凝固的冰。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却盖不住那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飘来的血腥气。手术室门顶那盏红灯,如同恶魔充血的眼珠,死死瞪着外面的人,无声地宣告着里面正在进行的生死拉锯。
陈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地捶打墙壁,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嘶吼。他只是坐着,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身上那件临时套上的病号服,胸前残留着大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那是林夏的血。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掌心和指缝里凝固的暗红,是他自己抠破掌心留下的印记。
他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线条绷紧的下颌。每一次手术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提示音,都让他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一下,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死寂。那双曾经玩世不恭、或是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眼睛,此刻被浓重的阴影覆盖,空洞得吓人。只有偶尔抬眸,瞥向那盏刺眼红灯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濒临破碎的痛楚。
罗帅像一尊沉默的礁石,矗立在走廊中央。他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腮帮子咬得棱角分明。他手里捏着薇拉破译出来的那段“导师”音频文件副本,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冰冷的、带着算计和恶毒的话语(“金印不能留”、“风暴需要催化剂”)如同毒蛇,反复噬咬着他的神经。他几次想开口对陈野说点什么,但看着那年轻人死寂的背影,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沉重的叹息。他只能一遍遍通过加密通讯,低声询问着手术室里的进展,得到的永远是“正在全力抢救”、“未脱离危险”的重复。
走廊拐角的阴影里,薇拉的存在感低得如同幽灵。她依旧靠着墙,宽大的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微型终端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瓷白精致的下半张脸上。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数据流,而是一张精度极高的三维地图,中心坐标被一个醒目的血色漩涡标记——“风暴之眼”。她正在构建数学模型,计算着陷阱的可能性、最佳切入路径、以及…陈野的情绪波动对行动成功率的干扰系数。
巴克带着“灰狼”的初步战场报告匆匆赶来,看到走廊里压抑到极致的气氛,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他走到罗帅身边,压低声音:“头儿,战场清理完了。抓了两个活口,嘴很硬,正在‘招呼’。初步判断,伏击小队是‘血獠牙’的外围精锐,装备精良,打法完全是自杀式,就为了掩护那个替身和…启动最后的诡雷。” 他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红灯,声音更低了,“林小姐她…”
“全力抢救!不惜代价!”罗帅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他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全是冰冷的伤亡数字和装备损毁清单。这些数字,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的肩上,也压在角落里那个年轻人濒临崩溃的脊梁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一格一格向前挪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终于再一次被推开。
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眼窝深陷,手术服的前襟被汗水浸透。他摘下口罩,露出同样苍白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空气凝固了!
陈野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几乎扯伤脖颈!空洞的眼神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和恐惧填满!他死死地盯着医生的嘴唇,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罗帅一步跨前,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怎么样?!”
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眼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凝重:“子弹…三颗钢珠,都取出来了。万幸…避开了心脏和大动脉。但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野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肺部贯穿伤严重,失血太多,多器官功能出现衰竭迹象…人还在深度昏迷,没有自主呼吸,靠机器维持…未来24到48小时,是生死关。”
他看向罗帅,语气沉重:“我们尽了最大努力。现在…只能看她的求生意志,和…天意了。”
“天意…”罗帅重复着这个词,这个从不信命的铁血军人,此刻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无力。
“哐当!”
一声闷响。
陈野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剧痛,重重地摔回冰冷的地面。他没有再试图起来,只是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刺眼的白光,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没有眼泪,只有干涸眼眶里布满的、蛛网般的血丝。
希望没有熄灭,但微弱的火苗,摇曳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时可能被彻底掐灭。他赢了战斗,却输掉了…他拼死也想护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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