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京城,西风卷着碎叶掠过西市的青石板路。阿棽踮脚站在“王记铜器铺”的板凳上,呵出的白气在寒空中凝成团,落在一串古旧铜铃上。这串铃铛共九枚,悬在铺檐下的枣木横梁上,形制古拙得不像凡物——铃身呈不规则的椭圆,表面铸着深浅不一的星轨纹路,虽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在某些角度下会反射出类似星髓结晶的幽光。阿棽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铃铛,正用软布细细擦拭一枚铃口微缺的老物件,忽然指尖一麻,那铃铛竟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不似凡铜相撞,倒像是冰层下暗流涌动的震颤。
“阿棽,下来歇歇吧,手都冻裂了。”王掌柜从铺里探出头,手里捧着粗陶暖炉,“今日天阴,怕是要落雪,收了摊子吧。”
阿棽应了一声,却没动。他今年刚满十四,在铜器铺当学徒已有三年,王掌柜待他如亲子,却从不过问他的来历。只有阿棽自己知道,脖颈上挂着的半枚铜铃吊坠,与檐下这串铃铛是同源所出——吊坠约莫指节大小,内侧用极细的纹路刻着“星回”二字,每当新月之夜,便会与铺里的铜铃产生微弱的共鸣,让他后颈那片形似铜铃的淡褐色胎记隐隐发烫。
“小掌柜,这串铃铛怎么卖?”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股混合了机油与星尘的奇异气味。阿棽回头,只见三个身披深灰斗篷的人立在街边,为首者身形高瘦,兜帽阴影里露出半截下巴,手里正把玩着一枚金属徽章——徽章样式古朴,刻着贯穿星辰的战刃,边缘却缠绕着一圈银色的星尘丝线,像是某种修复后的标记。
阿棽下意识攥紧了抹布。这三年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却从未有人身上带着如此违和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机械冰冷与生命温热的矛盾感,如同激进派文献里记载的“义体改造者”。
“这是……家传的物件,不卖。”阿棽滑下板凳,挡在铜铃前。他能感觉到,后颈的胎记正在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家传?”为首者低笑一声,突然出手如电,铁钳般的手指攥住了阿棽的后颈。那指尖并非皮肉,而是覆盖着微凉的合金,“让我看看……果然是这东西。”
剧痛从后颈传来,阿棽挣扎着抬头,看见那人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皮肤是硅基生物特有的淡蓝色,左眼竟是一枚闪烁着红光的义眼,瞳孔里跳动着二进制代码的残影。“铜铃遗孤,”义眼发出电子音的嗡鸣,“你脖子上的胎记,就是开启‘星铃预言’的钥匙。”
话音未落,那人另一只手弹出了能量爪,幽蓝的等离子体在爪尖凝聚,直刺阿棽胸前的铜铃吊坠。阿棽瞳孔骤缩,本能地闭上眼,却听见“叮铃——”一声清越的长鸣,非金非玉,却震得人耳膜发麻。
檐下的九枚铜铃突然自行脱落,悬浮在半空组成一个旋转的星阵。铃身上模糊的星轨纹路骤然亮起金光,如同被点燃的星髓,在阿棽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盾。能量爪狠狠劈在光盾上,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为首者的机械义肢竟被震得零件飞散,蓝色的液压油溅在青石板上,瞬间凝结成冰晶。
“星铃守护阵!”另外两名斗篷人惊呼出声,同时启动了藏在斗篷下的武器,“预言里只说遗孤会唤醒铜铃,没说铃铛里封印着星骸巨灵的残识!”
阿棽怔怔地看着悬浮的铜铃,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星空,崩塌的星舰,一位身着银色长袍的女性将婴儿放入逃生舱,脖颈挂上半枚铜铃,舱门外是九枚冲天而起的铜铃,每一枚都爆发出璀璨的金光,组成一道抵御黑暗的屏障。画面最后定格在女性的嘴唇上,她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阿棽却在意识深处听到了惊雷般的回响:“熵寂。”
“跑!”阿棽猛地推开身前的斗篷人,抓起掉在地上的铜铃吊坠,转身冲入错综复杂的胡同。身后传来飞行器引擎的轰鸣,那噪音中夹杂着激进派特有的能量频率,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他这才明白,老嬷嬷临终前说的“预言终章”并非虚言——九铃共鸣之日,熵寂之影的残响,真的会循铃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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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听雨轩内,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一幅泛黄的星图,图上用朱砂勾勒的星域与现代星尘网络的投影重叠,形成奇妙的共振场。苏清颜指尖轻点在天枢星的位置,那里正泛起一圈圈红色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
“频率异常波动从西市铜器铺扩散,强度达到‘时空锚点’级。”锦儿侍立在侧,后颈的淡色疤痕泛起微光,与地面青砖中暗藏的星轨纹路产生共鸣,“根据星尘网络解析,波动源与百年前‘铃星文明’的毁灭事件有关联。”
苏清颜眉心微蹙。铃星文明——这个在激进派密档中只言片语提及的古老种族,据说掌握着用铜铃与星辰共鸣的技术,却在百年前突然消亡,星域化作一片死寂的星骸带。她曾在星际学院的古籍库里见过残卷,记载着铃星人“以铃为钥,叩问星轨”的传说,却从未想过,这个传说会在京城西市的铜器铺里,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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