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击遥控器,屏幕上出现萨莱遗址的航拍图:大片的发掘区整齐排列,远处是伏尔加河的蜿蜒河道。“我们的考古研究持续了七十年,建立了完整的年代学序列。更重要的是,这些遗址与俄罗斯民族的形成密切相关——金帐汗国对罗斯诸公国的统治,深刻影响了俄罗斯文明的发展路径。”
哈萨克斯坦代表努尔兰突然举手:“主席先生,我请求发言。”
安德烈坐下时,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知道对方会反驳,但料想他们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
努尔兰站起身,他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带有哈萨克民族刺绣的衬衫,显得格外醒目。“俄罗斯代表提到了‘核心统治区域’,”他的英语带着中亚口音,却异常清晰,“但考古证据告诉我们,金帐汗国的影响力远及中亚。就在三个月前,我们在突厥斯坦城附近发现了一座完整的金帐汗国时期城市遗址,出土的马镫、陶器和城墙建筑风格,都显示出中亚文明与蒙古传统的深度融合。”
屏幕上切换成突厥斯坦城遗址的照片:挖掘坑中露出的陶片、铜马镫和城墙基址。“更重要的是,”努尔兰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们对一具金帐汗国贵族遗骸的DNA分析显示,他的父系基因来自蒙古,母系基因来自突厥,而线粒体中甚至含有罗斯人的遗传标记。这证明金帐汗国的统治阶层本身就是多民族融合的产物,而非俄罗斯代表所强调的‘蒙古统治罗斯’的单向叙事。”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安德烈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料到哈萨克斯坦人真的掌握了DNA证据。坐在他旁边的彼得罗夫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眉头紧锁。
蒙古代表这时也站了起来:“两位代表都提到了蒙古传统,”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但我们不能忘记,金帐汗国的开创者术赤是成吉思汗的长子,其合法性来源于蒙古帝国的分封制度。乌兰巴托博物馆收藏的《蒙古秘史》抄本中,明确记载了术赤封地的范围,包括今天的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蒙古的部分地区。因此,金帐汗国的遗产属于整个蒙古文化圈,也属于受其影响的欧亚各国。”
中国学者陈岚一直安静地坐着,此刻她推了推眼镜,示意主席发言。“各位代表的发言都很有价值,”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学术权威的分量,“但我想提醒大家,文化遗产的认定不应局限于现代国家的边界。金帐汗国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一个横跨欧亚的多元帝国,其文化遗产具有跨境性和复合性。”
她调出一张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金帐汗国时期的文化影响区域:绿色是蒙古传统,蓝色是伊斯兰文化,黄色是罗斯元素。“我们的团队通过同位素分析发现,萨莱古城出土的贵族饮食中,既有来自蒙古草原的乳制品,也有中亚的谷物和罗斯的肉类。这说明金帐汗国的统治阶层在饮食、语言、宗教等方面都呈现出融合特征,这种复杂性正是其遗产价值的核心。”
安德烈突然插话:“陈岚教授,您是否认为俄罗斯在萨莱遗址的长期研究成果应该被忽视?哈萨克斯坦的新发现固然重要,但他们的考古工作才刚刚开始,缺乏历史积淀。”
“我完全尊重俄罗斯的研究,”陈岚平静地回应,“但考古学不是谁先发掘谁就拥有话语权。哈萨克斯坦的发现提供了新的视角,让我们更全面地理解金帐汗国的多元性。至于蒙古代表提到的血缘联系,确实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我们不能仅凭血统来界定文化遗产的归属。”
努尔兰补充道:“俄罗斯代表强调‘俄罗斯文明的形成’,但事实上,金帐汗国对中亚的影响同样深远。哈萨克民族的形成,与金帐汗国后期的分裂和突厥化过程密切相关。我们要求的不是独占,而是承认金帐汗国遗产在中亚文明史上的地位。”
会议主席敲了敲木槌:“看来各方的分歧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金帐汗国的核心区域界定,二是其文化遗产的属性——是属于某一民族,还是跨境共享的多元遗产。陈岚教授,您作为专家团成员,有什么建议?”
陈岚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我建议采用‘跨境文化景观’的概念,”她用激光笔指着地图上的金帐汗国遗址分布,“将俄罗斯的萨莱古城、哈萨克斯坦的突厥斯坦城遗址,以及蒙古境内相关的考古点,共同列为‘金帐汗国:欧亚草原的多元文明遗产’。这种认定方式既承认各遗址的独特性,也强调它们的关联性和共同价值。”
安德烈的脸色稍有缓和,哈萨克斯坦代表努尔兰则低声和助手交谈了几句。蒙古代表点点头:“这个建议兼顾了历史事实和现实情况,我们可以接受。”
“但俄罗斯的主导地位呢?”安德烈追问,“萨莱毕竟是金帐汗国的首都。”
“首都遗址当然会被赋予核心地位,”陈岚说,“但其他遗址的重要性也应被认可。关键在于,我们要跳出‘归属权’的争夺,转而强调合作保护。教科文组织可以牵头建立一个跨国研究平台,让各国学者共享数据,共同解读这份属于全人类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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