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魔渊,并非黑暗,而是一种凝固的、深沉的血色。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正在渗血的伤疤,没有星辰,只有偶尔划过的惨绿色流光,如鬼魅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扭曲的大地。风是冰冷的,带着硫磺和铁锈的味道,刮过皮肤,像钝刀子在割肉。
我躲在一片枯槁如鬼爪的林木边缘,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沉重而压抑。
远处,我的同伴们围坐在一起,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脆弱。强行动用禁术的周丝纬前辈,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李玄风拄着竹杖,眉心的血纹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志诚大师依旧在为昏迷的慧明低声诵经,那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而白芷,她正低头拨弄着药篓里的瓶瓶罐罐,腰间的铃铛在这死寂中,是唯一清脆的声响。
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投向了荒原的更深处。
那里,有两位前辈的魂,在看着我。
吕怀阳前辈坦荡的长笑,和那株冲天而起、以身镇熔岩的青松虚影。
张松峰前辈浴血的断剑,和他被魔蟒吞噬前,那决然不屈的背影。
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识海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我们活下来了,可代价是什么?是他们的命。
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等张天师他们所谓的“周全之策”。光明教的祭坛每多存在一刻,两位前辈的牺牲就多一分苍白。九幽潭的幻境,那个与我酷似的银甲战将,以及《周天星辰诀》中那句“三元归一,方证真我”的法诀,都在告诉我,我与这魔渊的因果,早已纠缠不清。
我必须去。
亲自去。
斩断它。
“烦死了,”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而沙哑的话,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烦躁,“我去林子里走走。”
李玄风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林兄,你的气息不稳,还是……”
“我没事。”我打断他,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悲伤,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然。
我转身,毫不犹豫地没入林木的阴影之中。
身影在枯枝间穿梭,快如鬼魅。金丹圆满的修为让我身轻如燕,脚尖在焦黑的土地上轻点,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我的方向无比明确——记忆中,那座散发着滔天血气与魔气的祭坛。
心念一动,我探入袖中的乾坤袋,指尖触碰到白泽的本体。熔岩狱一战,白泽为护我,耗尽了本源龙气,已沉睡多日。
“白泽。”我以神念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醒醒。这次,哥哥需要你。我们……要并肩作战了。”
白泽轻轻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孺慕之情的灵力波动,如同在沉寂的冬夜里点燃的一星火种,缓缓传来。
有回应了。
这就够了。
穿过密林,前方地势豁然开朗。那座巨大的黑色祭坛,如同蛰伏在这片血色大地上的心脏,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它比我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邪恶。
完全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高达十余丈。岩石表面粗糙无比,布满了蠕动的、仿佛活物般的诡异符文,散发出令人闻之欲呕的邪气。祭坛边缘,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血腥与腐烂气息,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像是地狱的血浆在沸腾。
无数细小的血色溪流,如同狰狞的血管,从沟壑中爬满祭坛表面,最终汇聚向祭坛的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张由整块巨大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床!
那白玉并非圣洁,而是透着一种妖异。床体晶莹,内部却仿佛有金色的岩浆在缓缓流淌,散发出一种充满致命诱惑的诡异光芒。玉床的四个角落,各镶嵌着一颗漆黑如墨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
玉床之下,正是那些血色溪流的汇聚之地。一个比之前所见任何阵法都复杂、都邪恶百倍的血祭法阵,正在那里缓缓运转,吞吐着无尽的怨念与魔气!
我躲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死死屏住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禁制之力,如同蛛网,将整个祭坛笼罩。祭坛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秃鹫般的魔禽在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嘶叫,却也不敢靠近分毫。
光明教的人,对这禁制有着绝对的自信。
硬闯,必死无疑。那禁制的力量,甚至可能超越了元婴之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从怀中,我取出了师父李散人留下的那面古朴铜镜。镜面冰冷,却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道家正气。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灵光普照,破邪显真!”
我低声念诵师父当年传授的口诀,将一丝灵力注入铜镜。镜面瞬间泛起一层柔和的青光。我将青光对准那无形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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