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的夜,带着锦官城特有的湿润与繁华,悄然降临。悦来客栈那间简陋的客房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上跳跃,将我们师徒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师父,我们今天……是不是太失败了?”秋燕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戳着碗里早已凉透的担担面,小脸上写满了沮丧,“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别说香火钱了,连个真心相信我们的都没有!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耍猴戏的一样!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丢脸过!”
张凌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是默默地擦拭着他那柄早已被他视若生命的青钢剑,但那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对这个习惯了用剑说话、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少年而言,今日在九眼桥头所遭受的无视与嘲笑,无疑是一种比刀剑相向更难受的折磨。
我看着这两个有些垂头丧气的弟子,心中暗自好笑,却也明白,这第一课,对他们而言,确实有些过于“残酷”了。我端起粗瓷碗,将那碗冷面扒拉了两口,缓缓道:“失败?为师倒不这么觉得。今日之事,恰恰让我们明白了此番红尘试炼的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秋燕和张凌都抬起头,好奇地看向我。
我放下碗筷,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些茶水,画了一个圈,又在圈里点了一个点:“这圈,便是红尘众生。这中间的点,便是他们心中所求。他们来求签问卜,看似是想知晓天机,实则所求的,不过是‘解惑’与‘希望’二字。我们今日为何失败?非因道法不精,亦非因心意不诚,而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真正能触动他们内心那个‘点’的法门。”
我继续道:“我们自以为是的‘心灵鸡汤’,在他们听来,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空话。我们那画得歪歪扭扭的‘好运符’,在他们眼中,更是坐实了我们‘骗子’的名头。凡俗之人,大多相信眼见为实,相信那些能切中他们痛处、说出他们秘密的‘高人’。我们若想真正‘医心’,便不能再如今日这般,守株待兔,空谈大道。”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秋燕有些迷茫地问道,“总不能真的去学那些江湖术士,胡说八道,招摇撞骗吧?”
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胡说八道,自然不可。但‘招摇撞骗’……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理解。”
“明日,我们离开成都,前往绵阳府的柳溪镇。到了那里,我们兵分三路。”我看着两个弟子,开始布置我的“新战术”,“燕儿,你活泼机灵,便去镇上的茶馆酒肆、市集街头,与那些妇人孩童闲聊,听听她们的家长里短,看看谁家有难处,谁家有喜事。”
“凌儿,你沉稳细致,便去那码头货栈、力夫脚行之地,默默观察,听那些汉子们谈论生意收成、官府政令。记住,只听,只看,莫要多言。”
“至于为师,”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便去那镇上的书院、学堂,与那些读书人谈谈风月,论论经义。三日之后,我们再在镇口的大榕树下汇合,届时,为师自有妙计。”
秋燕和张凌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我神情笃定,也只得点头应下。
于是,第二日清晨,我们便辞别了成都府,一路北上,来到了绵阳府下辖的一座名为“柳溪”的小镇。此镇虽不比成都繁华,却也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镇上民风淳朴,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我们依旧寻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随即,便按照我的吩咐,开始了换装和为期三天的“情报收集”工作。
秋燕果然不负我望,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和活泼可爱的模样,很快便让她和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打成了一片。她时而帮着王家大婶带孩子,时而又陪着李家嫂子去布庄扯布,不出两日,便将镇上东家长西家短的各种八卦秘闻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哪家儿子不孝顺,哪家丈夫在外有了相好,哪家婆媳不和,哪家又丢了耕牛……这些信息,都被她用一种特制的、只有我们师徒能看懂的暗号,悄悄地记录了下来。
张凌则每日都泡在镇外的码头上,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反而让他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背景板”。那些每日辛苦劳作的船夫力工,在歇息之时,也从不避讳他,大声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货物的行情、以及对官府某些政令的不满。张凌则将这些信息,尤其是涉及到某些商户的经营状况、人品信誉等关键信息,都默默地记在心中。
而我,则一身儒装,凭借着那股还算过得去的书卷气,以及对儒道经典的几分粗浅理解,成功地与镇上唯一一所私塾的教书先生交上了“朋友”。我们每日品茶论道,谈古论今,从他口中,我也了解到了镇上几户大户人家的基本情况,以及他们之间一些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明面上的功夫。暗地里,我早已将元婴中期的神识悄然散开,将整个柳溪镇笼罩其中。镇上每一个人的气息波动、情绪变化、甚至是一些隐秘的谈话,都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需要的,并非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八卦,而是隐藏在这些表象之下,那些真正困扰着人们的“心病”与“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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