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黏稠,像凝固的血液。我在这片黑暗中漂浮,没有重量,没有方向。耳边是尖锐的嗡鸣,像是无数根针在刺穿我的神魂。
身体,没有知觉。
丹田,一片死寂。
那道狰狞的裂痕,烙印在我的元婴之上,也烙印在我存在的每一寸角落。
废了。
这两个字,比天威更沉重,比法则之罚更冰冷,将我死死地钉在这片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刺破了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
“……师父……师父,您醒醒……”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遥远,模糊,却又透着不顾一切的执着。
是如烟。
我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山岳。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张放大的、梨花带雨的俏脸。柳如烟的头发散乱,一向整洁的道袍上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冰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正从她的掌心,源源不断地,试图渡入我的体内。
徒劳。
那股灵力一进入我的经脉,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盘踞在我体内的“寂灭”法则,吞噬得一干二净。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沙哑声,每个字都像用刀子在刮。
“师父!”柳如烟的眼泪,决堤般地涌出,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您醒了!您终于醒了!陈默,快!师父醒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默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不由分说,撬开我的嘴,将一枚散发着浓郁生机的大还丹,塞了进来。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的药力。然而,这股药力,同样在触碰到我丹田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没用的。
一切,都没用了。
我的病,不在身,在根。在我的道,我的修行之基,已经被天道,从根本上抹除了一笔。
我的视线,缓缓地,越过围在我身边的弟子们,望向他们身后。
星隐谷,已成废墟。
广场上,到处都是倒塌的梁柱,碎裂的法宝。那些曾与我并肩作战的道友们,横七八竖地躺着,一些修为较低的,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僵硬。活着的,也大多身受重伤,在白马寺僧人的救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那座祭坛……
我那承载了所有人希望的“三才祈愿坛”,从中心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像一张咧开的、无声嘲笑着我的嘴。
每一眼,都像一根钢针,扎进我的心里。
“师父……”张凌跪在我的另一侧,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他伸出手,想要像柳如烟那样,为我渡送灵力,手掌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我看着他那只颤抖的手。
我看着柳如烟哭得红肿的眼睛。
我看着陈默眼中那份不肯放弃的执拗。
我看着秋燕和秋云,互相搀扶着,远远地望着我,不敢靠近,那眼神里,是恐惧,是茫然。
一股比丹田破碎更剧烈的痛楚,从我胸口最深处,轰然炸开!
这不是我的痛。
是他们的痛。是我,亲手施加给他们的痛。
是我,将他们从意气风发的正道精英,变成了如今这般,或死或伤的残兵败将。
是我,用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酿成了这场弥天大祸。
“滚开!”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甩手,将柳如烟和张凌的手,狠狠地甩开。
他们二人一愣,满脸错愕地看着我。
“我叫你们……滚开!”我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嘶吼,“别碰我!你们都别碰我!”
我的身体,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再次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那血液洒在地上,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滋啦作响的小坑。
“师父,您怎么了?”柳如烟哭着,还想上前来。
“别过来!”我瞪着她,用尽了我此生最恶毒,最冰冷的眼神,“我不是你们的师父!我林清扬,是个罪人!是个自以为是,害了所有人的……疯子!”
这番话,像一把刀,不仅刺向了他们,也刺穿了我自己。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凌的眼中,那份崇拜,变成了深深的困惑与痛苦。
“林师弟!你胡说什么!”
一声暴喝,李玄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的左臂软软地垂着,显然是断了,那柄与他形影不离的长剑,只剩下了一个剑柄,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怨怼,只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修行之路,更是如此!我们挑战的是天道,失败了,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从头再来?
我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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