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 陆明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疏离。
“还…死不了。” 尹妙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感激。陆明渊为何出手?他那算阵究竟是何等神物?他到底知道多少?但这些疑问,在眼下这混乱的场面中,显然无法问出口。
陆明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石臼上方的雷纹丹,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葛洪长老终于从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几分僵硬的“和蔼”笑容,快步走到尹妙面前。
“尹妙…尹师侄!” 葛洪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甚至用上了“师侄”的尊称,与之前的厉声呵斥判若两人,“你…你感觉怎样?方才…方才实在是惊险万分!多亏你福缘深厚,天资卓绝,方能引动丹劫,淬炼出此等蕴含道纹的圣丹!此乃我丹鼎峰…不!此乃整个修真界丹道之幸事啊!”
他语气热切,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拉拢之意:“师侄此法,虽…不拘一格,然成效惊天动地!足可见师侄于丹道一途,天赋异禀,悟性通玄!先前老夫…咳咳,先前是老夫眼拙,未能识得师侄这开创性的‘烟火丹道’之玄妙!”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刁难和最后通牒,仿佛之前的冲突从未发生。
葛洪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师侄身体虚弱,急需静养!来人!立刻将尹师侄送往‘蕴灵阁’最好的静室!用最好的‘九转还玉膏’!不!用‘紫府蕴神丹’!务必让师侄尽快恢复!”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弟子厉声吩咐,俨然已将尹妙当成了丹鼎峰的宝贝疙瘩。
他随即又看向那枚雷纹丹,眼中贪婪与狂热更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丹乃师侄心血所凝,更是引动丹劫、蕴含道纹的稀世之宝!为防药力散逸,也为了宗门丹道传承研究,此丹需由我丹鼎峰秘库妥善保管!待师侄恢复,再行细细参详其中奥妙!”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取那悬浮的丹丸。
“葛长老且慢!”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骤然划破了丹房内尚未平息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丹房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身着戒律堂玄黑铁衣的身影。正是执事长老冷锋!他面容刻板如岩石,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过破碎的穹顶、焦黑的痕迹、悬浮的雷纹丹,最后落在虚弱不堪的尹妙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待审的证物,冰冷、审视、不带丝毫温度。
“冷长老?” 葛洪眉头一皱,收回伸向雷纹丹的手,脸上那刻意堆出的“和蔼”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打断的不悦和一丝忌惮,“此乃我丹鼎峰内务,冷长老此来何意?”
冷锋长老如同没有听到葛洪的质问,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尹妙:“尹妙。你炼制此丹,引动丹劫,破坏丹房,惊动全峰。此等异象,非同小可。你所用石臼石杵,需由戒律堂查验,以明其是否蕴含邪异禁法。”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此丹,亦需由戒律堂封存,待查明丹劫缘由,确认其无害无惑后,再行定夺!”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尹妙的腰间,那里,归源灵佩在衣襟下散发着温润却隐晦的光芒:“另外,你腰间所佩之物,气息隐晦,似与地牢魔气异动有所牵连。需一并上交,由戒律堂详查!”
上交玉佩?!查验石臼?!封存雷纹丹?!
冷锋的话语,如同三道冰冷的锁链,瞬间将刚刚因丹成而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尹妙,再次拖入了更深的冰窟!葛洪拉拢的虚伪笑容僵在脸上,周围长老弟子脸上的震惊与赞叹瞬间被错愕和紧张取代。丹房内刚刚升腾起的狂热气氛,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降至冰点!
尹妙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冷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冰冷眼眸,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戒律堂…终究还是盯上了她!盯上了玉佩!这雷纹丹的出现,非但没有成为护身符,反而成了将她推向更深漩涡的诱因!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轰然压下,体内本就蠢蠢欲动的阴戾反噬,在这极致的危机刺激下,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来!一股混杂着冰冷、暴戾、绝望的阴寒气流,如同挣脱枷锁的毒龙,从玉佩深处咆哮着冲出,狠狠撞向她脆弱不堪的经脉!
噗——!
尹妙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暗红色的逆血猛地喷出!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她只模糊地看到葛洪惊怒交加的脸,冷锋冰冷审视的眼神,以及身侧陆明渊镜片边缘,那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复杂符文流光…
喧嚣、震惊、贪婪、冰冷的审视…所有的声音和光影都迅速远去。唯有无边的黑暗和体内那疯狂肆虐的阴寒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她一同沉入意识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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