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叩首,都沉重得仿佛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工坊内只剩下老人压抑的、带着无尽悔恨与敬畏的呜咽声在回荡。
当他第三次抬起头时,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沟壑纵横的皮肤因激动而泛着潮红。他颤抖着,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极其珍重地取出一个用紫色檀木和白色丝绸精心包裹的扁平小匣。他双手捧起小匣,如同捧起整个民族的未来,高高举过头顶,递向阿迪力他们。
“请…请收下!”老人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是我们…西阵织匠人…最珍贵、最深的赔礼!”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借此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能预测地底震动的…菌丝感应网络…所有专利!献给你们…守护文明火种的战士!”
匣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奇特的、混合了泥土、苔藓和微弱电流的气息弥漫开来。里面并非文件,而是几块仅有巴掌大小、颜色深褐、质地非金非木的薄片。薄片表面布满了极其精密的、如同天然生成的微细脉络,正是那些曾构成恐怖“巨茧”的菌丝,此刻被某种力量净化、重塑、固化,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这些薄片,就是坂本口中那能够感知地壳应力变化、预测地震的神奇网络核心节点——菌丝感应元。
这份突如其来的、价值无可估量的赔礼,让阿迪力、古丽巴哈尔和马晓梅都怔住了。然而,这份震惊与随之涌起的巨大喜悦,甚至来不及在脸上完全展开——
“呜——嗡——!”
一阵低沉、诡异、充满不祥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工坊外传来,瞬间压过了鸭川潺潺的水声,穿透了工坊的木壁,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工坊那扇沉重的木门,在众人惊疑的目光注视下,猛地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四散飞射!刺眼的、混乱的强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噪音洪流般涌入!
“敌袭!”阿迪力反应最快,一声暴喝,身体已如绷紧的弓弦般挡在众人前方,马头琴瞬间横在胸前,琴弓蓄势待发。古丽巴哈尔的苫毡再次如战旗般扬起,符咒红光应激而亮。马晓梅则一把抓起工作台上几瓶备用的量子奶茶浓缩液,手指扣在了紧急激发的按钮上。
门外,天空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遮天蔽日!无数色彩鲜艳的鲤鱼旗模样的机械怪物,正以一种怪诞而充满恶意的姿态盘旋在低空!它们巨大无比,每一条都超过三米,鱼身由冰冷的合金和某种柔韧的发光聚合物构成,模仿着传统鲤鱼旗鲜艳的红、黑、蓝、金等色彩。然而,鱼嘴部位却是闪烁着高能粒子束光芒的狰狞炮口;覆盖全身的“鱼鳞”,是高速旋转、边缘锋利如刀的金属锯齿;本该柔软的布艺鱼尾,末端却分裂成数条带着倒钩和吸附盘的机械触手!
这些机械鲤鱼旗发出尖锐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被扭曲的童谣,怪诞而恐怖。它们掠过之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古老的木构民居在无声的湮灭中化为齑粉;鸭川岸边的百年樱树被旋转的锯齿鳞片轻易绞碎,粉白的花瓣混合着木屑漫天飞舞;停泊的小船被吸附触手抓起,狠狠砸向河岸,爆裂成燃烧的碎片!河面倒映着这炼狱般的景象,被爆炸和激光染成一片猩红。
“又是‘喀戎’的走狗!”马晓梅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看着一台鲤鱼旗的粒子炮轻松将河畔一座小小的神龛化为乌有,那里面或许供奉着某个家庭世代守护的神明。
坂本龙之介死死抓住织机的框架才没有跌倒,他看着窗外被蹂躏的熟悉街道,绝望地嘶喊:“鲤…鲤鱼旗危机!这是…童真的扭曲!是文化的诅咒!”老人浑浊的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带着泣血的悲鸣,“只有…真正融合了文明精髓的力量…才能对抗这吞噬美好的怪物!它们…它们要毁掉一切美好的根源啊!”
就在此时,织机上方,那幅静静铺陈的混血锦缎,毫无征兆地微微亮了起来!唐草纹的金线、狼图腾的靛蓝、坎儿井水波的银绿,如同沉睡的星河被骤然唤醒,流淌起温润而内蕴磅礴力量的光华。
马晓梅猛地扭头看向锦缎,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融合的力量…坂本先生说的是它!”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绝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抓住那幅锦缎的边缘,用尽全力将其从织机上扯下!
“阿迪力大哥!巴哈尔姐!帮忙!”她大喊着,声音在怪物的轰鸣中依旧清晰。
阿迪力和古丽巴哈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合力将这蕴含了唐草纹的优雅、狼图腾的勇毅、坎儿井水脉生机的混血锦缎高高举起,猛地向着门口破洞外那肆虐的机械鱼群展开!
“嗡——!”
锦缎完全展开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温暖而浩瀚的意志洪流,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大陆缓缓苏醒,从锦缎的每一个纹路、每一根丝线中轰然爆发!金、蓝、银、绿…无数道纯粹由文明光辉凝结而成的光柱冲天而起,在三人头顶上方急速交织、融合,瞬间构筑成一面巨大无朋、流转着无尽华彩的穹顶光盾!光盾表面,唐草纹优雅旋转,狼首图腾威严守护,坎儿井的水波粼粼荡漾,形成坚不可摧的守护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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